有没有那种男主疯狂为女主吃醋的甜文?
被竹马表弟退婚后,我娶了隔壁村娇娇的小夫郎。
小夫郎唇红齿白、相貌堂堂,可惜有个好赌的爹、生病的娘、考功名的姐姐和破碎的他。
我努力杀猪攒了八两八,小夫郎坐着花轿嫁进了我家。
婚后他洗手作羹汤,挽袖剪花枝,可惜是醋精转世,天天哭闹着只能看他。
丧妇的表弟归家,他敢拿着菜刀往人家脖子上架。
一手拉着刚满五岁的崽,一边颤抖着问我:“你要我们爷俩还是要他?”
1
卖掉剩下半边猪,我就攒够了八两八。
再加上一千个铜子的上轿礼,就能把表弟黄皙娶回家。
只是面前的小郎君实在有些奇怪,他面朝外冷冷地冲我说:“少胡乱献殷勤,你就是门口的癞蛤蟆。”
我砍棒骨的手一撇,差点没砍到手指甲。
小郎君余琤生得好看,但是我只是可怜他有个牌棍子爹,药罐子娘,书呆子妹妹和可怜兮兮的他。
平日里他来买肉,我都会搭一点旁人不要的猪肺和两根大棒骨。
猪肺润他总是一点就炸的脏腑,大棒骨壮他成日里为家里奔走的腿。
只是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会认为我心仪于他?
“承惠,二十文。”我用扎好油纸包递给小郎君,眉毛一挑,“下个月初八,癞蛤蟆成家,有空来吃席。”
余琤恍如雷劈,眼眸里满是不敢置信:“你胡说……”
“骗你是大王八。”我将油纸包塞给他,还剩下三斤上好的五花肉,正好提去送舅母。
他忽然将油纸包重重摔在案上,厉声大吼:“谁要你的臭猪肉!”
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好好说话,拿猪肉撒什么气?
他站在案桌前,我准备收摊,却见面前油腻的案板滴了一滩水渍。
余琤抬起头死死咬着下唇,无声无息地把地上的油纸包捡起,拍去浮尘。
“你没事吧?”有什么在我心底崩塌。
临走前,他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无比凄楚地说:“负心人。”
我自认勤勤恳恳杀猪,一门心思赚钱,对其他男人没有半点想法。
黄陂镇除了黄皙没有男人对我稍加辞色,大名鼎鼎的余琤看上我更像是一个玩笑。
那年父亲病重在床,父亲问我:“你没娘,家里没给你留下半点基业,爹死了你要怎么活?”
“我三岁就学杀猪,黄陂没有比咱们家更好的杀猪匠。”
爹没有说话,杀猪是下九流的勾当。
舅母在一旁说:“姐夫,你就放心去,我家黄皙以后就进你家门,做茹茹的郎。”
爹点着头眼泪静静淌。
我拉着黄皙的手靠在爹身旁,杀猪匠大字不识一个,但懂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余琤生得再好看我也不能背着表弟,东一瓢西一瓢。
2
提着五花肉往垂花巷去,绕过巷口大杨柳,往前走到第三户。
我自小没了爹娘,小小的院里养了只黄狗,聘了只花狸,雇了个老婆子看门房。
娶回黄皙我就重新有了个家,巷口的伶人咿咿呀呀唱:“儿时嬉戏花丛间,笑语盈盈情缱绻。”
舅母坐在昏暗的廊下,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草茶。
她说各自天涯路不同,竹马情谊转成空,下个月的亲事就此作罢。
城北的陈员外家财万贯,看中了黄皙去做十八房小夫郎。
我没有说话,只是想起阿爹去世的那个夏天。
黄皙往我嘴里塞的一颗米花,甜甜地就像是能把心儿融化。
临走前,舅母不忘接过五花肉,掂量了两下。
翌日我敲开黄皙家的门,旁人如何说我不在乎,只盼着从他口中听个真假。
“表姐,千错万错,都是我对不住你。”黄皙躲闪的眼神露出几丝羞愧。
十八抬的聘礼一直摆到后巷,小厮不慎磕坏了箱笼,黄皙指着他鼻尖怒骂:“不长眼的东西,你赔得起吗?”
听闻老员外家十七房夫侍斗得昏天黑地,黄皙这模样倒也吃不了亏。
蹭坏一角的箱笼露出里面艳丽的红漆,像是一滩残血。
我扶着巷口的墙砖一路走,今年的盛夏那样长。
一把纸伞遮住了灰暗的天际,伞沿边的金鱼嘴对着嘴,活像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冤家。
我说:“你又走岔了路,看见柳树往东走过了锁心桥才是状元巷。”
伞外,余琤柔软的头发丝往下滴着水。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他声音艰涩,倏地红了眼眶。
3
状元巷住满了考功名的女子,许多盼着做状元夫君的男子来求一场露水情缘。
三年前,我挑着担子经过状元巷的葫芦口,葫芦口口子小肚儿大,肚里尽是错综复杂的窄巷,外地人走进去没有一两个时辰绕不出来。
余琤第三回从我面前走过,要不是他看向我的眼神越来越迷惘,我都不晓得他迷了路。
我跟他只打过两回照面,他兴许只知道我是城东那个杀猪的猪肉茹。
四月的雨丝细而密,飘落在他如墨的发上,形成一层绒绒的水雾。
我张开喉咙,高声喊:“里脊五花猪头肉,蹄筋棒骨大肥肠,新鲜的猪肉嘞——”
声音荡开去,余琤瞥向我。
初春的柳在雨雾中飘摇,一如他眼里闪过的一丝嫌恶。
我颠了颠肩上的扁担,行至巷尾,他才转过身慢慢地跟在我身后。
木屐在石板上哒哒,担子在肩上嘎吱,摇着走过了状元巷。
雨越下越大,我躲进一处屋檐下,脱下蓑衣掸雨水,隔着数十尺的距离,他站在屋檐的另一侧,如墨的眸子看着黑沉的天边。
唰唰的雨声,和檐边的雨铃发出几声悦耳的叮咚,不远处的石桥流水下游过一群水鸭。一只鸭子将头埋进水里,水面只留下一只抖动肥鸭屁股。
我忍俊不禁,余琤侧目,旋即又转过了头。
雨势渐小,我从担子里翻出一把旧伞,放在廊下,穿上蓑衣踏入雨中。
过了这座锁心桥就出了葫芦巷。
而后两三个月我再没碰见余琤,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一个为生计周旋于城中贵女之间,一个成日里与猪猡为伍,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临近深秋,城北的徐大小姐组了一局赏枫宴。
徐府管家特差人来要十斤小里脊,切成拇指大小送到南樵山。
我提溜了一包肉送去南谯山的赏枫亭,正巧看见那骄横跋扈的徐大小姐当着众人的面掌掴余琤。
一掌比一掌狠厉,余琤嘴角溢出血迹,他没有抬手擦去,只是以极冷的眼神看着面前之人。
徐大小姐气得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装贞洁妇男?”
周遭不乏趋炎附势之辈,皆以鄙薄的眼神瞧着余琤。
“余琤,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态度,你妹子那档子事,没叫你给徐大小姐舔鞋已经是看得起你了,现在无非叫你讲两个段子给大家伙乐一乐,你也做出这副咱们欺辱了你的样子?”
“就是,还以为是什么高门贵子呢,不过是个洗衣婆家的小子。”
听管家咕哝,我才晓得余琤的妹妹得罪了徐小姐,徐大小姐扬言要废了他妹妹一只手。
余琤找上门来,兴许是徐小姐对余琤有几分意思,摆了三壶酒,声称喝完就当此事作罢。
余琤眼睛都没眨一下,喝完了,徐小姐却反悔了。
“小姐,您要的小里脊送来了。”管家凑上前。
众人看向管家,余琤瞧见管家背后的我,淡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
“吃什么吃?再好的兴致也叫他败坏了!”
徐大小姐盛怒之下,不知是谁抄起案上的香饮往余琤脸上一泼。
香饮内是切碎的香料和药材,余琤捂着眼睛就弯下了腰。
众人皆是一惊,迟迟不见余琤直起身,顿时心虚起来。
徐小姐腮边的肉颤动了两下,丢下一句“装什么装?”便拂袖而去。
主角一走,人群立马一哄而散。
我提着小里脊肉站在原地,突然想起管家没给定钱。
余琤双肩微微抖动,秋风萧瑟下身形分外单薄。
我在溪边取了干净的水放在他手边,他捂着眼睛退了半步。
“别揉,用水冲。”
他迟疑了半晌,就着水壶擦洗脸上的残渣,擦拭完勉强能睁开眼睛,只是眼内鲜红一片,想是被香料膈伤了眼周。
我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他,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蒙上眼睛,我送你回家。”
杆秤递出,他握住了杆秤的另一头,杆秤十六颗星花,恰巧握在福星上。
丝帕遮住了他半张脸,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容色惑人。
我牵着秤杆在前引,他一声不吭跟在身后,循着山路,绕过主街一路走到城西。
我偶尔提醒两句,“有石头。”“小心脚下。”
日暮西斜,走到城西一处瓦房外,远远的瞧见一个老妇倚着门眺望。
我停下脚步,他松开手。
兴许是听见了熟悉的流水声,他喉间动了动,轻声道了声谢。
这倒是他第一回跟我说话。
福禄寿三颗准星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晚风摇曳,我忽然觉得,他这样的人该是禄福寿齐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