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虐文女主突然醒悟,会有什么故事?

发布时间:
2024-09-06 0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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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神爱世人、怜悯苍生,可我却非他所爱之天下人】

我被我的徒儿杀了。

但我不怪他。

重活一次,我只想坚守道心,得道升天,桃李满天下。

只是我收了二徒弟的时候,他却把手掐出了血,几近颤抖地求我:“师父,不要收他好不好?”

为什么呢?他是天灵根啊,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上辈子,是二徒弟给我收的尸,墓碑上刻的是,“吾爱,尤荼。”

1、

玄风山上刮着猎猎寒风,宣容就这么跪在屋外的雪地里。

墨发长睫沾着零星雪花,薄唇不见一丝血色,却美的天怒人怨。

我坐在窗前捧着茶杯,隔着升腾的雾气看他,像是重重山峦之后藏着的桃林,被山涧的水汽和着月光笼罩。

恍然回神,才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胸口被贯穿的刺痛尤在,可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叫我眼熟不已。

初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宣容时,我与他处处为难,试图压抑什么,如今便是第一次。

没必要。

“起来吧,今日是为师误会你了。”我一挥袖,一道灵力打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大约是跪的太久了,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已经想好这一生,好好待他,恪守师徒之礼,免得自己堕仙入魔,我便闪身到他面前,幻出玉骨伞,为他遮掉了漫天飘雪。

伸手微微扶住他的手臂,轻声道:“为师保证,再无下次,玄渊莫要与为师心生间隙可好?”

宣容垂眸看了我一眼,“玄渊不会。”

闻言我翘了翘嘴角,将他带进了屋子。

上一世宣容得道飞升,为护苍生,持剑灭了我这绝世魔头。

天下人都赞他大义灭亲,唯独我看出了他长眸里的一丝波澜。

那一刻,我便释怀了。

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宣容,他长睫轻颤,接过。

我靠在桌边同他搭话,“再过半月,为师带你下山历练,你好好养伤。”

此去我要救一个人,挽回一个本该成神的魔,指引他半年后来天御宗拜我为师。

“好。”宣容的声音难得温柔了一些。

我惊讶地抬眼看过去,发现他本来清冷的眉眼都倾泻出了一丝缱绻。

怪不得从前会乱了心神,自毁道心。

察觉到我的视线,宣容微微一怔,低头抿了一口热茶,恢复了原样。

宣容彻底养好了伤,我便吩咐他收拾好东西,带着他离开了经年积雪的玄风山。

天御宗的弟子见我们二人下来,都纷纷见礼,“宿星仙尊,大师兄。”

点了点头算作应承,和他步行离开,直到山脚。

“不遇妖魔,不可动用灵力。”

“弟子明白。”宣容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我微微偏头才发现,他与我有些近。

为师如父,不该介怀。

我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些什么,宣容却好似能洞察人心,退后半步,微微弯腰,“弟子失礼。”

“无碍,走罢。”

因为知道江程溯半月后会被屠戮满门,所以我连过三城都没有停歇,宣容却未曾一语表示疑惑。

从前我不爱他这般,如今却很喜欢他这个性子,闷的很,冷的很,事儿少。

然而我千算万算没算到,明明该是七月十七发生的事,却在初七就结束了。

我来的这天,恰好是初八。

躲过一劫的江程溯跪在满地断肢残臂里,青石缝里刺目的鲜红也不如他一袭红衣夺目。

我提剑的手忍不住颤了颤,手中的长宁发出清脆的呜鸣。

宣容侧目看我,神色难辨。

而江程溯却未曾回头。

凄清的月色里,只能看见他清瘦挺拔的少年身姿,红衣如血。

我款步上前,站定江程溯身边,哑声开口,“需要我帮你将尸体清理了吗?”

谁知他一动不动,仿若未闻。

一声惊雷过后,连天的雨幕便倾泻下来,几瞬间就冲走了满地鲜血。

唯一的红沉沉地挂在江程溯身上,好像要将他折断。

我幻出玉骨伞撑在他头上,“我是天御宗宿星仙尊,若你想报仇,可半年后来天御宗参加拜师大会。”

说完我就弯下腰将玉骨伞递给他。

我以为会等到天亮的时候,江程溯微微抬头,漆黑的长眸里染满猩红,声音嘶哑仿若青铜器沾锈破碎,“谢谢。”

他没有伸手接过玉骨伞。

可是,在拜师大会之前,我没理由收他,而他在这半年里会遭遇他一生的噩梦,导致他最后生生堕魔。

玉骨伞能护他,亦能让我感知到他。

我将伞斜放在地上,“记得来天御宗还我。”

转身离开,远远的就看到宣容一袭白衣,墨发沾湿站在不远处。

脸色苍白,神色脆弱到好似要被全世界抛弃。

心里莫名一咯噔,随意变出了一把黑伞,捏了个诀弄干我自己和他的衣裳,“怎么不撑伞。”

“师父说、不可乱用灵力。”宣容声音顿了顿,好像有些哽咽。

长睫垂落,那姿态似乎在说,“玄渊未曾想到师父会离开。”

离开什么?去为江程溯撑伞?

状似安抚地拍了拍宣容的肩膀,“走罢,那孩子也是可怜。”

2、

和宣容一路沉默,直到进了鬼气森森的莫邪城。

整座城都被笼罩在滔天妖气里,被禁制封印,我不由皱眉,宣容却仿若未觉,安静的好似一尊玉雕。

“怎么了?”

宣容虽然平素就话少又冷淡,但还不至于如此,察觉到他的异常,我自然开口询问。

他抬头看着莫邪城浓稠的雾霭,轻声开口:“师父为何将玉骨伞留给那个孩子。”

玉骨伞也算是我的本命灵器,虽不若长宁剑贵重但的确也不可能赠予旁人。

我手指摩擦了一下剑柄,解释道:“为师观他周身死气缭绕,恐有血光之灾,那孩子是天灵根,同你一般,千百年不遇,若是陨落未免可惜。”

“为师也不是送给他,只是让他半年后拜师大会,来天御宗还我罢了。”

宣容闻言猛地偏头,眸色里千般情绪涌动,薄唇死死抿住,最终开口,“师父,要收他为徒?”

看他这副天塌了的样子,我便晓得他接受不了。

也是,当年收他,我本承诺一生只他一个弟子的。

可是当年对我而言,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恐他不愿,为师也只是说说罢了,玄渊莫要放在心上。”

恐他不愿?若他愿呢?

宣容凌厉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收回视线,难得不敬地走在了我的前面,走进雨中。

他清瘦修长的背影被雨雾笼罩的模糊,若隐若现的腰肢好似勾人的春水,晃荡摇曳。

从前竟不知,他脾气这般大。

一个闪身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腕拽进伞里,“莫要闹脾气,且不说他会不会来,便是他来了,也越不过你去,你是为师的第一个徒儿。”

宣容的发丝在不停地滴水,水珠划过他玉似的脸,叫人乱了心神。

“玄渊不敢。”他薄唇勾出一个稍带苍白的笑。

再一次给他弄干衣裳,拉着他敲响了一家紧闭大门的酒肆。

没一会儿店小二就来开门,惶恐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住店?”

我皱了皱眉,点头。

“莫邪城缘何家家户户紧闭大门?”

店小二哭丧着个脸,“莫邪城来了个吃人的大妖,每晚都要吃好多人啊,哪有人敢开门,我们又逃不出去,只能关门等死,指望自己能多活几天啊。”

不再言语,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

店小二离开,眼见着宣容要进隔壁屋子,连忙出声将他喊住,“夜间除妖,为师会在一旁看着你的。”

宣容脚步顿住,眉目柔和了下来,“多谢师父。”

盘腿在床榻上打坐,外面的天幕变得漆黑,又泛起一丝诡异的紫色,妖气大涨,我睁开了眼睛。

闪身从窗外飞出,踩着长宁剑准备叫宣容,就看见他悠悠地出现在我身侧,“师父。”

我点了点头,眯起眼睛,“西南方向,快些。”

宣容颔首,一袭白衣,如星划破黑夜。

我看着他的背影,内心莫名泛酸,上一世我怎么就看不透宣容心中只有大道,一人陷入不伦之恋中,受尽焚身之苦呢?

羡山苍茫道之事,这一世,绝不可再发生,我和他永远是师徒。

按住小腹,失去胎儿的感觉明明是上一世的事情,可还是觉得钻心的疼。

镇住心神,撕破空间,出现在了西南陈家。

我站在上空看着,宣容已经剑指莫邪城为祸的大妖三头蛇怪。

三头蛇吐着信子遥遥地看了我一眼,就欲逃跑,被宣容一剑贯穿尾尖,发出凄厉的嘶鸣。

蛇血剧毒,融化了宣容的弟子剑,我连忙将长宁剑扔了过去,“玄渊!”

宣容头也没回地伸手接剑,拿到长宁,更是如虎添翼。

等三头蛇轰然倒塌的时候,我心中一怔,宣容,当为不世之才。

落在他面前,踩着蛇头,接过长宁,“玄渊很厉害。”

宣容长眸弯了弯,比倾泻的月光还温柔,“多谢师父。”

提剑贯穿三头蛇的七寸,漆黑腥臭的蛇血溅了我一身,我透过血雾笑着看他,“只是为师得告诉你,斩草要除根。”

宣容一袭白衣与我格格不入,就好像上一世一般。

只是这次他还没到当初古井无波的地步,眸光剧烈颤动,微微弯腰施礼,恭敬至极,“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我捏诀弄干净了自己,轻轻应了一声。

3、

纵然斩妖无数,宣容仍旧一副铅尘不染的模样,好似玉桌梨树下摆放的水墨画。

直到这日,我本打算带他回天御宗,哪晓得灵海内剧烈翻腾,玉骨伞有恙!

拿出长宁御剑就要走,宣容抬头出声,“师父。”

我看着他被月色照的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收起怒容,安抚道:“你先回宗,玉骨伞有恙,为师去去便来。”

他提剑的手紧了紧,“玄渊可否和师……”

我出声打断,“你太慢了,救人要紧,自己回去。”

说罢就抬手撕裂空间,我踏进去的时候,莫名觉得身后一冷,回头就看见了宣容脸色如霜,冰冷苍白。

好像说错话了,为师者,不该随意打击自己的弟子,其实可以把他一起弄进来的,只是消耗灵力大了些。

我怕麻烦。

哎,欲成大道,不该怕麻烦,要为人宽和,退了两步出去,把宣容拽了进来。

宣容表情有些怔,反应过来那一脸寒霜消融,春意染上眉梢,连声音都带上了那么些蛊惑,“师父。”

叫的我耳根子发软。

“以后莫要跟为师闹小孩子脾气,为师吃不消。”我放开他的袖子。

宣容嘴上答应,话里却带着笑意,“弟子明白。”

再次破空而出的时候,我就看到江程溯被人打断了腿半跪在地上,怀中死死抱着玉骨伞,周身均是血,如玉的面容上均是伤痕。

看起来绮丽又绝望。

我应该带走他的,守什么宗门规矩?

上一世众叛亲离,明明只有他救了我。

眼睛疼的要命,我第一次亲自拔出了长宁剑。

为仙两世,修仙时乃正道第一人未曾拔剑,堕魔时自然也不敢不愿拔仙剑。

长宁剑出,它大概感受到了我的怒火,发出清脆的剑鸣,引得乌云蔽月。

“宿,宿星仙尊…”那群踩着江程溯想要夺走玉骨伞,想要对他行不轨之事的仙门败类颤抖着看向我。

我眯着眼睛提起剑,“几百年来,第一次有人敢抢本尊的东西。”

说罢也未曾给他们机会反驳,一剑下去,让长宁饮饱了鲜血。

我踩着遍地尸骸走过去,蹲下身子,任由鲜血浸湿我的衣摆,长宁剑微微撑地,轻声问他:“我带你走,好不好?”

江程溯容貌昳丽,貌若好女,上一世被仙门凌辱生生堕魔,好在他这次记得拿走我的伞。

他眼睛里流动的光让我有些不敢直视,“拜师大会还有两个月。”

“无碍。”我明白他同意了,笑着伸手渡了灵力过去,治愈了他一身伤痕,又弄干净他的红衣。

天御宗非正月二十二龙抬头之际绝不收徒,几乎是立宗时期就定下的规矩。

这也是整个六界都知道的事。

但是实在不想让唯一给过我温暖的江程溯继续在外头受苦,回去领罚便是。

我拖着江程溯站起来的时候,才看到宣容面无人色地站在后面,鲜血不停地从他手心流出,“师父,不要收他好不好?”

一丝心酸夹着心疼蔓延开来,随后又变作了被忤逆的不悦。

我为师,他为徒;我为长,他为幼;我为尊,他被卑;怎可如此不知礼数?

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江程溯,他长睫扑闪,红唇泛白,显然也是紧张至极,怕我为了自家徒弟不愿要他。

还没收进门,就已经师兄弟不合了?

预见我玄风山未来的气氛之后,心中更是升起了怒火,“放肆,玄渊,为师平时便是这般教你的吗?”

“修仙者,当心怀大义,博爱天下,怎可斤斤计较于如此细微小事?”

宣容敛下眼睫说了一句令我震惊不已的话,便御剑离开了。

“弟子心中无大义。”

4、

江程溯拽着我的衣袖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莫怕,扶着我罢。”我减缓了长宁飞行的速度,江程溯也将手环过了我的腰肢。

身子一僵,我是让他扶我肩膀!

“刚刚那人…”江程溯似乎不知道怎么称呼我,说话磕磕绊绊,和从前那副傲慢不讲理的模样大相径庭。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叫师父,他是你师兄宣容,字玄渊,等你行了拜师礼,为师也会给你赐字的。”

“嗯。”

“师…父不去找师兄吗?”他叫我师父大概还有些不习惯,顿了一顿。

我看着不远处笼罩在风雪里的玄风山,沉下声,“他已经自己回去面壁思过了。”

不尊师长,宣容该是自觉地坐在后山霜崖洞中领罚去了。

拎着江程溯把他扔进寒潭中,看着他一下子白了的脸色,用长宁按住他的肩膀,“别出来,蹲在里面洗髓。”

“你修炼太迟,对往后不利,今日需多吃些苦头。”

江程溯被冻得唇色苍白,偏偏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眼尾微微扬起,有着一如前世的散漫,“好。”

决心将他扳正过来,莫再成为前世那人人喊打的魔头。

我蹲下身子靠近他,递过一枚玉佩。

“这是我玄风山的玉佩,做我弟子,没什么标准,一切向你师兄看齐,心怀大义,不可阴晴不定,不可喜怒无常,不可枉顾人伦,不可善恶不分…”

“师兄说他心中无大义。”江程溯扶着寒潭壁,站直身子抬头看我,长睫扑闪,一副虔诚又认真的模样,偏偏说的话很让人窝火。

“不可忤逆为师!”我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推回去,拂袖站起。

江程溯一身反骨,现在刚被我弄回来,还知道听话,多给他立些规矩,省的日后反应过来再爬到我头上去。

这般想着也不给他继续质问我的机会,闪身就去了后山霜崖洞。

霜崖洞中的冷与寒潭不同。

寒潭每一次钻进骨血之后都会将筋脉洗净疏通,虽疼却能忍耐。

而寒霜洞的冷,则是正儿八经的摧毁,蚕食神志。

宣容在石床上打坐,面容清俊冷淡,若不是眉梢染上寒霜,任何人都不会明白他在受什么苦。

“玄渊可知错?”我站在他面前,轻声询问,等他认错。

宣容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双眸暗淡,“弟子知错。”

他这副默默承受委屈的模样却让我莫名窝火,这一个两个的,都不乖顺。

一撂衣摆坐在他对面,咣当一声搁下长宁,挑着眉没好气地问他:“错在哪里?”

宣容偏头避开我的逼视,“不该顶撞师父,不该把师父说的话当真,不该以为师父只会有玄渊一人。”

我看着他流畅又利落的侧脸,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到底是在认错,还是在跟我置气?

本想训他,可又觉得他说的也不错,为人师者,该多自省。

叹了口气软下声音,“那你要为师怎么办?江程溯这般好苗子,扔在外面,岂不可惜?”

寒崖洞一片寂静,只余山风刮进来的声音。

“师父往后不要…随意承诺弟子便好。”宣容终于开了口,声音很涩,平白让人听了心酸。

我从前对他,又何曾食言过。

忍不住捏紧长宁,压下心中千般情绪,闭上眼睛平息难言的不甘,一字一顿,“三日后出来,为师往后必然不会承诺玄渊。”

踩着崖洞里的碎冰慢慢踱步出去,却猛然间听见背后一声闷响。

回过头去,宣容已经跪伏在地,衣襟前一片猩红。

寒崖洞再怎么苦寒难捱,也不至于伤了宣容才是!我甚至忘了动用灵力,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

不断地给他渡灵力过去,他体内才慢慢暖了起来,急怒攻心,寒气入体。

怎可如此不修心。

“师父,别走。”宣容轻声地呢喃,脆弱而眷恋。

我怔了怔,平复心神,伸手抚上他的额侧,以灵力轻击他的识海。

宣容长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眼。

“为师未曾与你置气,你一辈子都是为师的徒弟,莫要乱想,明儿就回去吧。”

“总归该呆上一天,且不说你忤逆为师,便是排挤同门也是不对的,莫要让程溯心怀芥蒂。”

只是我走出寒崖洞时,似乎听见了他散尽寒风中的呢喃,隐约透着不甘。

“玄渊不愿。”

5、

进了天御宗凌界峰,掌门师兄天微子挥手关上了大殿的门,沉声道:“跪下!”

我一撂衣摆直直地跪在玉石地面上,膝盖骨发出撞击的脆响。

“天御宗建宗七千二百一十一年,从未有人敢违反宗规,正月二十二以外带人进宗,宿星仙尊是自视甚高,不将宗规放在眼里了?”

“师兄,宿星甘愿领罚。”

掌门师兄幻出长鞭,二话不说,携着雷霆之力挥了过来。

我直直地跪着,承受着掌门师兄本命灵器禁雷的攻击。

每一丝雷霆之力都钻进骨血里,电流在每一处筋脉末端炸开,白袍上不断晕染出血迹。

冷汗直流,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掌门师兄才收手,“送他下山。”

“宿星想收他。”我咽下漫上喉口的腥甜,哑声争取。

“天御宗之所以不让其他时日收徒,就是因为当年开宗掌门借天道算出模糊时日,终有一日天御宗会因为收徒而覆灭!”

我拔出长宁,在掌心划开,任由鲜血滴落在地上,“天御宗第一百三十二代弟子宿星,以剑起誓,如今日收徒终将祸乱本宗,有违正道,弟子必将清理门户,杀身成仁,还海晏河清。”

我用我自己和江程溯的性命做赌注,这一世,他和我都会是好人。

掌门师兄不再说话,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起了江程溯的长命灯。

我跪着磕了三个头,勉强维持着自己转身离开。

刚动用了一丝灵力回到了玄风山,就跪在了雪地里没了意识。

真疼啊。

梦里沉沉浮浮,又回到了当初在魔界的时候。

控制不住心魔的杀戮之意,我捏碎了一个正道小儿的头骨,又顺带吸干了他的灵海,转了转脖子,懒洋洋地倚了进去。

“吃相真难看。”江程溯狭长的眼眸微挑,讽刺不已。

我懒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伸手倒了一杯酒,“哪有魔主您高雅,吃人还要沐浴焚香,斋戒三日呢。”

江程溯修长的手一抬,隔空抢走了我的酒,“少给本尊阴阳怪气。”

大概是变成了魔,我连羞耻心都没有了,一个闪身坐在了江程溯腿上,环住他的脖颈,就着他的手把杯中酒饮尽,靠着他的耳垂吐气如兰。

“不是魔主失礼在先吗?”

他身上有勾人的冷香,我忍不住将红唇贴上了他的脖颈,还没等我细细去嗅,就被他捏住了后脖颈。

江程溯的声音跟他人一样艳丽多情,想要勾走人三分魂魄,“宿星!”

他心情不好就爱叫我宿星,因为我不再是天御宗的宿星仙尊,听见了也会跟着一起心情不好。

还没等我说些什么刺他,就看见他长眸微眯,一副危险不已的模样。

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却被江程溯箍住腰肢动弹不得,“再随便爬到本尊身上试试?”

那你倒是让我走啊。

“魔主当如何?”成魔的,谁又不是一身反骨呢。

江程溯撩起眼皮子轻笑一声,傲慢又风流,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就靠了过来。

那张晃人的脸离我还剩一张宣纸的距离,我终于没忍住推开,“江程溯!”

“师父醒了?”

睁开眼就看见宣容坐在我榻边,脸色唇色均是雪白一片。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干净的衣袍,“为师刚刚没有说什么吧?”

“未…曾。”宣容长睫颤了颤,倒了杯热茶递给我,动作流畅优美。

我点点头接过热茶小口抿了起来,用灵力探查,发现体内筋脉尽数被修复,怪不得宣容脸色那么差。

“辛苦玄渊了。”

我从袖袋里掏出一大堆用得着用不着的灵丹妙药,天材地宝递给宣容。

好歹当了那么多年正道魁首,我宝贝还是不少的,更不可能亏待自家弟子。

宣容垂眸看着我手中的东西,“都是弟子份内……”

见他拒绝,我索性用灵力强行打开他的袖袋塞了进去。

“怎么还与为师客气?”说着又觉得不够,便伸手爱怜地抚了抚他的头。

见他一怔,不由有些羞愧,当人师父那么久,没给出父辈的关爱就罢了,还曾有那样的念头,我有悔。

6、

其实重生一次,收徒于我而言,实在是太过久远了。

只想着把江程溯教的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几乎是除了就寝以外所有时辰都跟着他,教导他,纠正他。

抬手用长宁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不标准。”

“师父不觉得,这样杀人更精准吗?”江程溯并没有抬起手臂,反倒是歪过头看着我笑,艳丽间夹杂着傲慢。

都快忘了这人刚来的时候有多么拘谨,果然不能对他太好。

“胡闹!正道之人不可手段如此狠辣,你这样刺过去,对手灵海都碎了,往后如何修炼?”

“废物就不该修炼。”江程溯收剑撑地,懒洋洋地站着,一身天御宗弟子白袍愣是给他穿出了几分勾人。

不可教也!

我被他气得拔剑挥了过去,将他强行按的半跪在地上,支着剑弯腰逼视他,“那于为师而言,你也是废物,是不是该死?”

我以为他会知道悔改,谁晓得他竟然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师父舍得?”

还没等我打他,宣容就出现在了后面,静静地站着,比玄风山从不消融的冰雪还冷。

心中莫名一抖,宣容如今不需要我教,而江程溯又刚入修炼一途,我竟月余没和宣容交流过了。

绕开跪着的江程溯,走到宣容面前,盯着他死水一般寂静的双眸,“玄渊怎么了?”

他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声音不复往日清冽,“师父这些日子辛苦,不如让弟子带玄澜修炼吧。”

我怔了怔,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但以宣容之资,的确可以,他们同门师兄弟,这么些日子似乎都没什么交集,让宣容带江程溯的确是个好主意。

我在旁边一起看着,也能两头照顾了。

“你有心了,那先看着玄澜跪着,跪到他知错为止。”我拍了拍宣容的肩膀,就欲去迷云山泡温泉去。

毕竟带着江程溯的这些日子,都没好好休息过。

“师父,我知错了。”江程溯大概是听到我们的谈话,立马站起来认错。

看他一脸认真虔诚,偏偏眼神里全是散漫,我就心烦的很。

“那你继续练,让你师兄教你,为师歇会就回来。”交代完我就跑,不给这两人拖住我的机会。

在迷云山享受完,懒洋洋地飞回玄风山,就看见江程溯躺在雪地里,浑身是伤,宣容提剑立在一旁,那眼神,冰冷无情到有些刻毒。

挥手打开了宣容的剑,我站在江程溯身边,眯着眼睛看向宣容,“不跟为师解释解释?”

大概那一下打得狠了,宣容的右臂无力地垂了下来,弟子剑砸进雪地里发出闷响。

他脸色极白,薄唇微抿,死死盯着我,不发一言。

怒火爬上心头,可我还想着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便蹲下来拍了拍江程溯的脸,“你说。”

“师父先给我疗伤好不好,疼得很。”

憋着火气暴力地提起江程溯的领子把他拽进屋中,一边渡灵力一边喊屋外的雕塑,“你也给本尊进来!”

等江程溯伤好了以后,我看这二人脸色,倒像宣容是被打得那个。

再想起江程溯这些日子是多么的惹人生气,心里倒是有了些底。

可宣容本不是会动怒的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挑动他一丝情绪,他该是天生要得道的人。

江程溯半支起身子,挑着眼睛道:“其实不怪师兄,是玄澜说话大逆不道,再三挑衅,师兄才同意让玄澜见识见识天御宗首席弟子的厉害。”

忍不住冷笑一声,“少给为师阴阳怪气,躺着好好休息。”

交代完我便站起身子走出去,一直沉默的宣容很懂事地跟了过来。

“为何生气?”

“弟子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那轻轻柔柔的三个字就砸了过来,“是嫉妒。”

7、

我转过身去,皱眉看着宣容,“你在说什么?”

宣容轻笑出声,柔柔地散进风雪中,眉眼都不复往日清冷,“弟子知错,不该与玄澜起争端,请师父责罚。”

见他绕过话题,我自然是不想多计较,摆了摆手,“罢了,他的确讨厌。”

“是吗。”宣容眼皮子微微撩起,眸光被雪映的很亮。

我勾了勾唇没搭话,伸手撑住他瘦削的肩膀,“身为师兄,还是要同师弟好好相处的,再过半月羡山苍茫道就开了,为师带你们过去,你们可不能闹矛盾给为师添乱。”

不知为何,我感觉宣容似乎气息重了些,抬头看他,却眸色如常。

“弟子明白。”

看着宣容练江程溯,我一边喝茶一边咂嘴,宣容的确厉害,手段比我也狠些,江程溯明显进步神速,似乎有突破的迹象。

灵识被轻击,当初灭了江程溯满门的那群散修查到了。

我看了一眼江程溯,默默收下了那群人的讯息。

他如今还太弱,不能手刃仇家,不如不知。

江家有一仙剑,名唤听云,虽人人眼馋,可各宗各派相互制衡又自许正道,反倒叫江家守下了听云。

可惜贪婪的散仙是无人管教的。

夺人至宝,灭人满门,禽兽不如,何以修仙?

“玄澜,这些日子你自去寒潭修炼,突破境界为师便带你同去苍茫道。”

苍茫道乃上古神衹陨落之所,危险重重却也机遇繁多。

无论江程溯能不能突破,我都是要带他去的,只是激励他努力些,我也好轻松些。

毕竟上一世我也在其中着了道,甚至同宣容行了有违伦理之事,这才痴恋疯魔,一步错步步错。

甚至连孩儿都在心魔发作下没了。

最终只能舍弃正道,遵从本心,却也从不敢多看一眼宣容。

他比心魔还叫我难以面对。

为师者,爱上了自己的徒儿,何其荒唐。

大概是苍茫道开启在即,我向来好眠,今夜却做了梦,梦回前世苍茫道。

自从发现自己对宣容有了不伦的心思之后,我便总对他冷着脸,时不时地为难他,希望以此来断绝自己的妄念。

同他的关系也的确降入冰点,只一次,他不甘地看着我,难得露出了委屈,“师父为何讨厌我?”

我看着他微红的眼睛,心都是抖的,怎么会讨厌他呢。

搪塞过去后,他再也没质疑过,也没了情绪。

总觉得欠他,这次来苍茫道,我很想为他找到战神归序的神剑——亡途,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

偏偏取剑回来时入了魅魔遗骸处,而宣容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明知自己是中了毒,这一切只不过是幻象,我却还是贪婪地沉迷其中,没忍住诱惑,攀上了他的脖颈,“玄渊。”

宣容耳尖泛红,克制不已地掐住我的腰,气息变重,“师父。”

明明是幻象,他染上情欲的声音却比魅魔之毒还勾人,我覆了过去吻住。

得到的是更为激烈的回应,宣容冰冷的手那样灵活,处处游走,引得我颤栗不已。

“师父,弟子爱你。”

低沉而诱惑,明知是幻象,我竟然妄图沉迷其中一辈子。

翻云覆雨,抵死缠绵。

云销雨霁之后,幻象破灭,我看着身边玉一般的美人,心中翻起千种情绪,可最终还是归于平寂。

魅魔之毒,扰人心智,实力低的那一方,会被蛊惑,会忘记,爱我是假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才是真的。

我整理好衣袍站在洞口,发现自己心中不甘的情绪疯长,便知道不妙了。

“师父。”宣容醒来,站在我身后,声音还染着放纵过后的低哑,有些莫名勾人。

按住那一丝丝心魔挑起的燥热和欲念,我头也没偏,幻出亡途剑,“生辰礼物。”

宣容还没接过剑,梦境碎裂,转而变成我被亡途剑贯穿的场景,惊得我猛然坐起。

大口地喘着气,看着漆黑的寝殿,我按住胸口平复气息。

没关系的,这一世,什么也不会发生。

8、

苍茫道开启,众人涌入其中。

雾气弥漫,郁郁葱葱,江程溯、宣容均很安静地跟在我身后。

亡途剑送给宣容的话,便让江程溯继承归序的神海遗迹也挺好的。

这样他们会因为归序的影响而不再那么气氛不和,江程溯也能在修炼一途少走很多弯路。

“为师为你取亡途剑,但是归序战神的神海遗迹为师想让玄澜继承。”

“里头危险重重,为师护不住二人,你在外面自己寻些机缘等为师同玄澜可好?”

我微微抬头看着宣容,耐心地和他商量。

谁晓得他脸色陡然变差,抿着唇,忍耐着什么,“弟子不需要师父保护。”

保不保护宣容倒是次要的,只是归序陨落之所千变万化,带他进去,我怕受魅魔之毒影响……

“在外面等为师。”我背过身去,不给他和我讲情的机会。

气氛几近凝固,宣容终于妥协,“三个时辰,若是师父不出来,弟子便进去。”

“玄渊到底是懂事。”我笑了一声,扔下玉简给他,抬手招呼江程溯进去。

撕开归序的结界,宣容与我们完全隔绝,江程溯才开口,懒洋洋的声音里带着些幸灾乐祸。

“师父为什么不带师兄进来?”

“护不住。”

江程溯嗤笑一声,挑了挑眉,“师兄那样厉害,哪用师父护着。”

见他阴阳怪气我就烦,没再搭理他,耐心地看着地面隐藏的光阵,“跟紧了,别捣乱。”

绕开光阵,便看到了归序坐在王座上的身影。

战神已逝,余威犹在。

他未曾留下东西守护,他知晓自己的一切终将留给后人。

便是想靠近归序,如今修仙界,也唯我一人尔。

我一把抓住江程溯的手腕,分摊了大量灵力护住他,顶着战神遗留的威压,存存前进。

最后顶不住压力,跪在了归序面前,吐出了一口鲜血,体内灵力翻腾,痛得快要昏过去。

江程溯白着脸色扶住我,似乎想开口询问,可惜在归序的威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偏头看着他惨白的侧脸,笑着安抚性地摇了摇头,伸手握上了亡途剑。

筋脉瞬间被潮水般涌来的威压碾碎,我仍未曾放手。

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终于拿下了亡途剑。

威压褪去,我轻轻推了推江程溯,“你去探归序战神的神海,能承受多少传承便承受多少,不要勉强。”

话说完,喉口又漫上一阵腥甜,我捏紧亡途剑,没有露出半分。

“师父不……”江程溯看了我一眼,眸光波动。

也是,上一世没有他,我可没那么惨。

“为师不用,为师有属于为师的道。”我感觉自己体内一片混乱,便背过身去摆了摆手,不再和他交流。

等感受到灵力波动,我才打坐调息。

伤的有点重,灵力如今用不出三成。

不知过了多久,灵力波动渐渐消失,意识到江程溯即将结束,我率先睁开了眼。

一探,他的境界已然有了质的飞升。

有战神传承,修炼一途于他,几乎可以说是坦荡光明。

江程溯,这一次,我把你拉回来了。

“师父怎么比玄澜还开心?”

江程溯走到我身边,长眸弯着,艳丽间竟有了一丝温柔。

“为师者,见弟子有所成,自然开心。”我用亡途剑爱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9、

可惜有些事注定会发生,我即使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却因着受伤而不能避开魅魔之毒。

江程溯情况比我还糟糕,眼尾已经泛红,神志有些不清,暧昧地贴过来,气息极重。

见他只是靠在我身上便没了动作,我便趁机搂住他的腰拎进了上一世的洞中。

离开了毒瘴之所,本该好转,可惜我动用了灵力,神志更为混沌。

江程溯也不如刚刚乖顺,冰凉的手不规矩了起来,薄唇贴了上来。

几乎是瞬间,我便没克制住自己,勾住他的脖颈回应了他。

他眼皮子轻抬,媚意横生,勾人的紧,“师父…”

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便伏下身子,也正是这么一声,将我神志捞回。

我咬破舌根维持清醒,抬手正要打昏他,却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暴涨的灵力袭来。

几乎是没有任何办法抗拒,生生看见我身上的江程溯被一剑贯穿。

而我也被灵力余威震昏过去。

那一刻,恐慌,害怕,担心,所有的情绪兼而有之。

江程溯、宣容,在我醒来之前,你俩最好都没有事。

等我悠悠转醒,便看到了身侧的掌门师兄。

“玄澜生死未卜,玄渊残害同门,按宗规,当废除修为……”

真是最糟的结果。

我捂住闷痛的胸口,勉强坐起来,“玄渊是为了……”

“宿星,无论是什么,他下手狠辣残害同门是真的,就算背后真相为天下所知,也不能改变天御宗对他的惩罚。”

掌门师兄打断了我说的话,微微叹了口气,继而道:“你不能…太过偏心,玄澜也是你非要留下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将我求情的话卡在了嘴边,再也说不出口,我费力地咳嗽几声,撑着身体爬起来,“宿星明白。”

摸去司药长老的药林峰,一进屋扑面而来的药味让我不由皱起了眉头,抬眼便看见江程溯闭着眼睛靠在药桶中。

“宿星仙尊。”

“长老,玄澜可还好。”

“捱过今夜便好,若捱不过…”

我点了点头,坐在药桶旁,一点一点地稀释灵力掺进药桶中,熬到天边泛白,探了探江程溯的灵海,这才放下心来。

灵力几乎透支,体内一片混乱,我真的很想睡过去,睡个几十年,修养身体。

可惜,今日,宣容要被执刑。

天御宗七十二道刑法一下,他修为被废不谈,从此再不能修仙与大道无缘,我实在不愿。

掌门师兄大概还是为我留了一份颜面,观刑的人只有一些长老。

宣容一袭白衣笔直地跪在殿中,如玉的面容上不见一丝情绪,仿佛不介意自己多年修为终将成空。

只是看见我的时候,他的眸光终于波动了起来,“师父。”

“莫要再叫为师。”

我撩起衣摆,第二次跪在掌门师兄面前。

这一生,我跪了两次,一次为江程溯,一次为宣容。

明明是想桃李满天下,却不成想,原来我连两个弟子都教不好,我大概真不是做人师父的料子。

“掌门师兄,各位长老,子不教父之过,今日玄渊铸成大错,亦有宿星一半责任在其中。宿星愿替玄渊受七成刑法,降之逐出天御宗。”

三成刑法,修为散个大半,还能再来。

只可惜,从此师徒情分便该尽了。

“不要!师父,弟子不愿…”宣容膝行靠近我,抓住我的衣袖,神色哀求,近乎卑微。

“宿星!”掌门师兄站了起来,满脸不认同。

我知道他担心我的身体。

可是,这一世这一条道,是我自己选的。

为人师者,当慈爱怜悯。

双手交叉,手背扶地,额头抵住手心,“愿掌门师兄成全。”

“师父,我可以不修仙……你别不要我。”

宣容的声音是抖的,嘶哑到好像破了的青铜器,声声苦涩,听着哀婉绝望。

“好。”掌门师兄却在他的求饶声落地那一刻,立马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谢过抬头,却看见了师兄那双充满深意的眼睛刚刚从宣容身上收回视线。

受刑之时,疼的我视线模糊,汗水浸湿了衣衫,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我抿着唇却还是克制不住灵海内钻心的疼痛发出闷哼。

而我身侧的宣容,却好似感受不到疼一般,动也不动,犹如玉雕,也好像没有了生机。

10、

我醒来的时候,江程溯正坐在旁边无聊地用勺子搅动着药。

“玄澜。”

“师父醒了?!”

他难得脸上出现如此单纯的欣喜。

“药拿给为师。”我勉强勾了勾嘴角,感受到灵海境界倒退,纵然早有所料,却难免有一丝憋闷。

可我尚且如此,那失去大半修为的宣容呢。

压下心中酸涩,接过药碗一口闷掉,“你怎么知道为师要醒了?”

“司药长老说师父大概会昏上一个月。”

“一个月了吗?”

“四十三天。”

手指动了动,也就是说,江程溯熬了十三天药,日日等我醒来,纵然性格变了许多,有些骨子里的个性还是不会变的。

心中有些欣慰,好歹江程溯我教的还不错。

“师兄在天御宗下跪了四十三天了。”

他冷不丁那么一句话,打破了如今状似平静的气氛。

“莫要叫他师兄,为师已将他逐出师门。”我垂下眼睛继而道,“他伤你性命……”

“我不怪他。”江程溯打断了我的话,长睫轻颤,“师父要不要去看看师兄…”

抬头看着江程溯近乎妖异的脸,我有些愣神,是亡途剑和归序灵海传承的影响吗?

再去见面也是无意,本想拒绝,却见江程溯薄唇轻抿,手指捏紧。

莫名地,我有些明白了。

他与宣容共情了。

不仅仅是归序的联系让他们共情,更多的是他想到了被灭门那日的自己。

彼时我尚且为江程溯撑伞,如今我也不该任由宣容一身伤病跪在宗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应该的。

我扶着床边爬了起来,走到江程溯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玄澜,你长大了。”

几乎是欣慰的离开了。

江程溯他变得越来越好,他懂得了共情,懂得了怜悯。

灵海境界倒退,我只能费力慢慢忍着疼痛走下玄风山,走下天御宗。

远远地,就看见宣容着一身带血白袍跪在那里,他伤的这么重,却还是笔直挺拔,好似青竹,不可摧折。

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宣容微微抬头,脸和唇均是苍白的,偏偏眸光闪动,好似琉璃。

他薄唇翕动了一下,明明没有发出声音,我却听出了,是“师父”。

眼眶有些发酸,我勉力继续走过去,宣容大约看出了我的费力,想要站起,却又跪了回去,脸色更是惨白。

站定他面前,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毕竟师徒情分已尽。

“师父…”宣容素来冷淡到有些傲慢的脸上,出现了几乎卑微的神情。

我甚至不想再看,微微偏开头,“本尊不是你师父,此番下来也是玄澜劝的本尊。”

衣袖被抓住。

“师父,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宣容的声音有着明显的哽咽。

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竟真的,红了眼睛。

一阵一阵的酸涩包裹了整颗心脏,不能开口,开口声音一定会颤抖,我一个使力扯走了衣袖。

宣容低头看向自己空落落的手,修长莹白,却莫名叫人难受。

本想从袖袋中多掏些灵药给他,却又忍住,我已经不是他师父,不该对他好。

“回去吧,莫要再跪在这里。”

转身的时候,听见了三声闷响。

不必磕头。

我的徒弟,若成大道,哪怕只是一段师徒情分,我也满足了。

11、

灵海境界倒退对修仙一途妨碍太大,我必须要闭关,到了我如今这个境界,再突破便不知是多少年。

我看着院中练剑的江程溯,心中升起了一丝为人师的不舍。

好不容易养正的孩子,再管些时日吧。

陪他报了仇,再闭关。

“玄澜,为师以为你差一把称手的好剑。”我靠着梨树,冲着他笑。

江程溯放下剑转身,眸光被雪映的透亮,“师父…是什么意思?”

玄风山又飘雪了,我顺手幻出玉骨伞撑了起来,“过来。”

玉骨伞一撑,江程溯便懂了,他步子迈得比往常急,钻进伞里,笑得明媚。

“我帮师父撑伞吧。”说着他已经扶上伞骨,我顺势丢开任由他撑着。

当初调查那群散仙之后,他们的气息就被我标在了识海里,带着江程溯到了定山,寻着气息过去,竟看见他们用剑柄打跪了一人。

额头青筋直跳,一探发现,竟是宣容。

气息瞬间不稳,怒气暴涨。

杂碎。

几乎是瞬间,我闪身到了他们面前,这群败类的笑声戛然而止,宣容嘴角带着血,抬头看我,却不见狼狈,眸光里的欢喜仿佛要溢出。

明白他误会了,误会我为他而来。

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令我手指蜷缩了起来,哑声开口:“玄澜,看见他手上的剑了吗,那是听云。抢过来,都杀了。”

仙界从来也是讲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

我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江程溯就动了手,得了归序传承的他,太强了,不过须臾,便抢回了听云,杀光众人。

宣容从前,只会比他还快,可如今他却跪在这里。

涩意漫上喉口,在江程溯将亡途剑递给跪在地上的宣容时达到了顶峰。

宣容没有伸手,江程溯维持着递剑的动作,我忍不住看过去,却和宣容死寂一片的眸子相撞。

刚刚那若星辰的欢喜好似错觉。

“放下吧。”

意识到宣容不愿接剑,我开口吩咐江程溯搁在他身旁,等我们走了,便好了。

剑放在地上有一声脆响。

但我还是清晰地听见了宣容的轻笑。

散漫而绝望,就像是什么仔细呵护的东西碎了,化作齑粉。

脑海中有什么弦也应声断开,再没有片刻停留,我转过身去,朝江程溯抬了抬手,踩上长宁离开。

带江程溯练了几个月听云剑,灵海近乎干涸。

“为师要闭关了,天塌下来都不能打扰为师。”我扶着桌边看向江程溯。

他长眸敛下,却还是从面上显出几分委屈和不舍。

几十年啊,我都将不能带他。

“你可以去掌门师兄那里旁……”

江程溯猛地抬头,“不用,弟子等师父出关,师父不用担心,弟子会好好修炼的。”

我不善言辞,也不知交代他什么,只能把袖袋里他能用到的宝贝都倒出来,摊在桌上,一一跟他讲解用处。

而后拍了拍他的肩,算作道别。

12、

境界终于如初,但由于并不是突破,灵海绞痛,等我熬过来,里头空荡荡的一片。

用不出半点灵力。

至少得三个月才能恢复,重回巅峰。

四十七年,重见天日。

玄风山却看不到江程溯的影子,莫名有些不安。

走下玄风山,看见守在下面的魔军,冷了脸色。

“宿星仙尊!魔主在凌界峰等你。”守在下面的魔军首领上前朝我施了一礼。

江程溯,为何还是要成魔?

我想起当初在掌门师兄那立下的誓,心中一阵酸,又一阵寒。

不过我现在灵力尽失,也没本事清理门户。

无奈地撇了撇嘴,走进大殿,抬头看向懒洋洋地倚在主位中的人,愣在了原地。

座中人,银冠素发,黑袍金纹,单手支着额侧,狭长又冷漠的双眼微微撩起,显出几分不属于他的风情,除此之外,净是威仪。

“师父,弟子等了你七日了。”宣容薄唇轻启,连衣摆都没动一下。

我瞥了一眼被绑在两侧柱子上的掌门和长老,气的胸口发闷,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无助和茫然。

他明明终将得道啊,为什么?

“本尊…”

我话还没说完,宣容冷冷的一眼就扫到了一位长老身上,瞬间将之化为齑粉。

“混账!”我忍不住怒喝出声,偏偏灵力尽失,拿他毫无办法。

“师父不要与弟子如此见外。”宣容坐直身子,抬手幻出一团青紫色火焰,放在指尖把玩。

他在威胁我。

真的差点把一口牙咬碎,我勉强顺了顺气息,咬牙切齿道:“玄渊,你等为师作什么?”

宣容长眸弯起了一道弧,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但他并没有笑,“弟子想带师父回去,求师父指点。”

没有拒绝的资格。

我点了点头,“玄澜呢?”

“玄澜?师父不是只有玄渊一人吗,怎会还有玄字辈弟子?”宣容眉眼疏淡,不见任何情绪,却偏偏叫人胆寒,明眼人都明白他如今心情有多差。

克制不住想要上前质问他,可却恰好看到了墙壁上江程溯的长命灯,明白他没事,我便不想再生纠葛。

“为师记错了,走吧。”

宣容薄唇几不可见地勾了勾,从上面走下来,揽着我便离开了。

转瞬间就来到了魔界,宣容竟然将我放在了他寝殿的床榻上。

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哑了,“玄渊……你怎么成了魔?”

灵力全无,这么危险的情况,我属实不想惹怒他,就想通过叙旧让他产生一点良知。

毕竟我从前堕过魔,我太明白了,成魔之后,欲望被无限放大,几乎是只要有一丝念头便会燎原,绝无克制的可能。

“弟子,想离师父近一点。”宣容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却坐在了床边,抓起了我的脚踝,细细地磨搓。

脑子里的那根弦绷断,明知激怒魔并不理智,我却还是没能忍耐住,“荒唐!大道你不走…”

话还没说完,宣容就覆了过来,用灵力轻而易举地牵制住我,咬住我的唇,“弟子不想要大道,弟子只想要师父。”

什么时候错了呢?

床幔轻轻地晃,宣容靠在我耳边哑声道:“师父怎么不哭?”

我轻轻地动了动被他钳制住的手,“为师…何…时哭过。”

声音全都被撞碎,又黏又欲,看他微微勾起唇角,我才明白,他故意勾我说话,是想听一听。

别开脸,不再看他这挂着汗珠染着情欲的脸。

魔纵欲无度,我又灵力全无,最后竟然失去神志。

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很热闹,宣容坐在一边处理公务。

我蜷起腿,靠在床里头,“外面怎么了?”

“弟子在准备婚事。”

“同谁?”

“师父以为呢?”

宣容撂下笔,抬头看过来,唇角平直,又是一身黑色锦袍,看上去无端压抑,显然是在情绪崩坏的边缘。

他走上了我从前一样的路,莫名有些恍惚,我透过他像看到我自己。

可我从来没能够让爱踏破世俗伦理,宣容比我有勇气,终究我无法评论对错。

“玄渊,世俗伦理,你都不在乎吗?”我心里莫名有些难受。

宣容一瞬间就出现在我面前,单膝跪在床榻上,手撑在我脸侧,“弟子从来都没有在乎过,弟子只在乎,师父的想法。”

那为何要为天下大道杀了我?

这句话我没质问出口,我亦知道没有意义,重生一世太过荒唐,说出来也只会徒增纠葛。

“为师只希望你走大道,护苍生。”我垂下眼睫,说出了心里话。

宣容气息变重,咬着我的唇,暧昧道:“恕弟子难遵师命,弟子只在乎师父,舒不舒服。”

“混账东西。”

14、

我自然不可能嫁给宣容。

毕竟三个月之后,灵力恢复,我便该…匡扶正道,清理门户了。

但是江程溯到底被这个混账东西弄到哪去了?

四十七年,同是天灵根,我不信江程溯面对宣容会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生生被擒。

“魔主,属下无能,没找……”

“嗯,去领死。”宣容的声音冷淡不已,好似人命于他而言只是轻飘飘的东西。

不过,大概他还没找到江程溯。

门被推开,宣容长眉微微挑了挑,“师父今日醒的很早,弟子昨晚不够努力吗?”

他是怎么用这么一张矜贵冷淡的脸说出这种话来的呢?

难道我从前当魔的时候,有这般无耻吗?

“七日后…会有谁?”我想若是魔界大开,普天同庆,江程溯大概有办法进来。

宣容掐着我的腰将我狠狠按在他腿上,语气嘲讽,偏偏表情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师父想要谁来?”

我撑着他的肩膀,盯住他,未曾开口。

泄了气似的,宣容眼睫垂落,“弟子能娶师父,自然大开魔界,广邀六界之人来观礼。”

不由放心一些,腰便就软了下来。

宣容对我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放在我腰间的手不由箍紧。

我以为他又要说些什么叫人不开心,谁知却听见了一句,恍若梦境的心意。

“师父,弟子爱你。”

我以为,我会心酸难受,却偏偏只是一阵空落。

他虔诚的吻落在了我的眉心,轻柔不已,不求回应。

当然,也不会有回应。

魔族的婚服仍然是黑色,看起来威严暗沉。

宣容素来疏淡的眉眼难得显露出明显的愉悦。

“师父。”

我循声看过去,他背后是魔界深紫色的穹顶,像是浩劫之后仅剩的神祗,只为我一人而存。

他相貌太具欺骗性了,看得我都恍惚。

我收了收下巴,沉默地走过去,宣容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捏地很紧。

大殿里,观礼的人,但凡正道,面色都有些憋屈。

拜了天地,饮了酒,偏偏魔界婚礼还有最后一环,在紫明石书上用心头血刻下姓名,从此至死不渝。

魔族中人随性重欲,厌恶拘束,成婚的很少,但若真的结合,必然是令人艳羡的眷侣。

故而,若不是两情相悦,是写不上紫明石书的。

宣容脸色冷了下来,薄唇抿着,将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弄僵了去,“魔后身体有恙,不宜……”

“师兄,到底是师父不能用心头血,还是写不出名字呢?”江程溯懒洋洋地声音从门口传来,极具挑衅。

我下意识就要转身去看,而宣容似乎早有所感,用灵力禁锢住我。

他虽是上风,却白了脸色。

揽着我的肩一道转过去,面向江程溯。

天御宗弟子服白的晃眼睛,在魔界行走属实不便,江程溯又换上了他少年时期惯爱着的红衣。

潋滟惑人。

像是新郎。

宣容自然意识到这一点,长眸眯起,怒到了极致,偏偏面上还是一副冷淡做派。

他好像对江程溯没那么对话要说,召唤出亡途剑,便直直刺了过去。

他们二人缠斗起来,倒是不分上下,我周身禁制莫名解开,刚活动了一下肩膀,就被人拽住手腕。

是掌门师兄。

“宿星,走。”

还没等眼前空间被撕裂开,宣容便不管身后的江程溯出现在了我面前。

“师父若是今日走了,整座宫殿的人便再也走不出去。”

我在宣容漆黑的眸子里看见了偏执的情绪。

而江程溯的听云已经停在了他的颈间。

“师兄以为,玄澜今日才来,是为了送死?”

我抬眼瞧了过去,江程溯弯起眼睛示意我放心。

他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宣容并没有在意那柄时刻要伤他性命的听云,只是垂着眼睛看我,莫名有些可怜,“师父。”

我并没有心软,正准备拨开他的手,就见他收起了委屈相,变得更为冷淡。

“你强行去了苍茫道又如何?归序死了千万载,他能奈我何?本尊不过是等着你来送死。”宣容轻描淡写地推开听云,将我强行拉了回来。

这么多年,宣容从没有一件事出过差错。

我甚至没有任何犹豫,就拉住了宣容的手,“别杀他们,都放了,为师嫁给你,心甘情愿。”

大不了到时候,我亲自为他收尸立碑。

江程溯的听云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抑制不住地发出呜鸣。

我抬眼看过去,“玄澜,去苍茫道路途遥远你辛苦了,坐下喝杯酒。”

江程溯的唇很艳丽,如今却有些白,“师父为何不信玄澜。”

“为师信你,去喝酒吧。”我笑了笑,成婚而已。

况且,我是太了解宣容,没办法拿满殿性命做赌注。

宣容牵着我,站在紫明石书前,沉默着用心头血写下姓名,然后死死地盯着我的手,一瞬不瞬。

什么也没能写上。

青紫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紫明石书。

满殿的人看着它,碎裂,消失。

“坏了。”宣容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但到底夹杂了一丝难耐的沙哑。

魔界的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连附和说坏了。

这场荒唐的婚礼最终落幕。

宣容,我的弟子,我从前连靠近都不敢的心上人,成为了我的夫君,天地间均留下证据。

而我终将杀夫证道。

15、

宣容喝了一些酒,眼尾染上了些许红,减弱了他的清冷,平添艳丽。

他蹲在我腿边,牵着我的手,声音很轻,“师父,弟子后悔了。”

他…后悔什么?

我没开口,他也没再解释,而是站起来,按住我的肩头,吻了过来。

咸涩的泪珠滑落,我不由一怔,想睁开眼,却被他伸手挡住光线。

最后沉沉浮浮,我也没能看见他哭,没能看明白他为什么哭。

只是莫名的,觉得他很疼,好像从万鬼哀嚎的冥界往生河爬出来,白骨森森,天地间独他一人。

可惜,我与他之间隔着太多,便是伸手拍拍他的后背也不能。

这三个月,宣容每日处理完公事就腻着我。

我和他竟然一道看过人间巍峨的琅荒雪山,仙界的腾山浮海,魔界的紫明晶林……

最后到了冥界的往生河时,两岸鲜红的往生花开遍,河面青紫色的极光飘飘荡荡,恶鬼无尽哀嚎。

美而绝。

灵力慢慢充盈灵海,我伸手唤出长宁剑,脱了剑鞘拿在手中。

“弟子不想死。”宣容站在我对面,并没有唤出亡途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三个月的朝夕相处从眼前一一划过,我的声音没了往日温和,“玄渊料不到今日吗?”

“弟子有了这三个月,便贪心了。”

宣容堕魔,境界升的极快,我四十七年只是为了重回巅峰,未曾能保证碾压他,他可以一战。

”那你努力努力,或许可以杀了为师。”我笑了笑,将灵力灌入长宁,提剑厮杀过去。

他大约真的不想死,努力地抵挡着。

宣容不想伤我,便万万不可能敌我,剑最后指着他心口的时候,我问了一个问题,“玄渊可是记得?”

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滑落,无声无息,将我整颗心脏捏紧,“弟子…记得。”

我一剑将他贯穿,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从前你没错,为师不怪你;如今你错了,为师便杀你。”

宣容死的第十七年,六月十三。

我第十七次来到往生河边,踩碎满地往生花,在深处找到了他的墓碑。

伸袖擦了擦碑文“尤荼之夫,宣容”,我靠着石碑喝了一口酒。

“为师大道将成,快要飞升了,这一世为师选对了,往后便不能来了,玄渊要自己保重。”

我飞升的第二百一十四年,三月二十七。

江程溯也进入了上清天,他眉眼间那股子风流让我想到了从前与他在魔界的时候。

果然,这厮见我,开口第一句,“宿星,你竟然占我这么久的便宜。”

我飞升的第三百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二。

天御宗的长阶上挤满了来拜师的人,一眼望过去,见一人遗世独立,名唤宣容。

【完】

作者ps:其实这是我在将近十天前,为尤荼和宣容选好的结局,也是我认为符合他们所选择的最好的结局。

的确关于墓碑,关于重生,还没讲。

在“名唤宣容”这四个字打完的时候,我是想写女主进入上清通天柱耗费百年修为强行探勘过去,让她知道宣容为了她放弃大道,逆转乾坤,尝一次她所受的苦。但后来我想这一切,都不足为外人道也。

宣容还能复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