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世家贵女的人生,能由自己做主吗?
我是公主,国师断言我十六有一劫。
父皇母后从民间黄金万两为我寻来挡灾女。
可渐渐,她取代了我的位置。
父母疼她,兄长爱她,臣民敬她。
他们开始恨我,恨我给她带来了灾祸。
我被幽禁深宫,日日剜取心头血,为她做药引。
“雪卿为你挡了十六年灾,这一次,是你欠她的!”
可当我死后。
他们又后悔了,疯了一样,想让我回来。
1
我站在顾雪卿门外,看着太医们进进出出地忙碌。
今日出宫游玩,顾雪卿自作主张,走了与队伍相反的方向。
待我心急火燎赶回去找时,她正被几个地痞流氓围在中间,调戏刁难。
虽然无事。
但因受了惊吓,回来便高烧不退。
正此时,长兄容钰捧着上好的药材匆匆赶来。
他素来行事稳重,此刻却毫无风度。
“容念!又是你!”
他狠狠瞪着我,不由分说地指责:
“这些年你给雪卿带来了多少灾祸?还嫌不够吗!”
说完,他将我一把推开,冲进房门内。
我踉跄地跌坐在地上,愣怔许久。
难道今日,也是我给她带来的灾祸吗?
或许是吧。
2
从记事起,顾雪卿便一直跟着我。
国师断言。
我生来身弱,十六岁会有一道死劫。
她是父皇母后从民间,花了万两黄金寻来,为我做挡灾女的。
这些年,她很倒霉。
骑马踏青,会莫名其妙被摔下马。
暴雨天气,全皇宫只有她的房间被天雷击中,化作一片废墟。
若我生了病,她只会病得比我更重。
好像真的是在为我“挡灾”。
而每当这时,她总会抬起清澈的眼,道:
“不要紧,只要小殿下平安无事,雪卿遭受的一切,就是值得的!”
听者无不动容。
渐渐的,他们开始有些动摇。
认为我是不祥之身,是灾星。
时值西北吃败仗,江南泛洪涝。
内忧外患,好像皆因我而起。
他们不再关心我、不愿见我、甚至是满眼厌恶。
尽管我什么都没有做。
活着。
是我的原罪。
相反,顾雪卿成了他们的心头好。
她被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封为郡主,食邑万户。
除夕宫宴上,顾雪卿坐在了比我更近的位置。
四人言笑晏晏,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心底一阵剧痛。
我借故身体不适,提前告退。
没有人应声。
甚至没有人分我一个眼神。
在殿门重重阖上的一瞬间,我颓废地坐在雪地里,崩溃痛哭不止。
顾雪卿,我讨厌她。
3
还有不到半年,就是我十七岁的生辰了。
我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
按照当年约定,只要我安然渡过十六岁,顾雪卿便会被放出宫。
她走了。
父皇、母后和兄长,就都会回到我身边。
到那时,我们还是好好的一家人。
我盼着这天的到来。
连廊下,容钰在跟顾雪卿说话。
他用自己太子的身份,为顾雪卿谋得了一些今后的出路。
“你离宫后,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孤亲自为你择了几位人选,陈氏族中虽无子弟在朝为官,但却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皇商,陈家长公子人品端正,是为良配。”
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转头却看见了顾雪卿那张泫然欲泣的脸。
他叹气。
“孤知道你心有不舍,放心,你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以后这里还是你的家,孤还是把你当作妹妹。”
顾雪卿听了之后,突然就哭了出来。
“殿下…”
含娇带怯,叫人好不怜惜。
我那长兄平日最是端正矜贵,高不可攀。此刻却肯弯腰低头,手忙脚乱地替她拭泪。
“怎么了?好端端哭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殿下!”
顾雪卿脸颊绯红。
随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紧紧揽住了他的腰。
“可是雪卿不想把您当哥哥了,怎么办……”
4
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
那天之后,顾雪卿不用出宫嫁人了。
5
女使阿鸢来报,她查到顾雪卿每次生病的真相。
顾雪卿一直在给自己下毒。
每次伪装,将药粉装在自己贴身佩戴的吊坠暗格里,毒性慢慢发作,就能变成外人眼中重病不起的样子。
我带着阿鸢,堵住了正在金明池边喂鱼的顾雪卿。
“小殿下…”
见我来者不善,她很是慌乱。
我上前一步,扯下她的项链。
“顾雪卿,这样无聊的把戏,你还要玩多久?”
说着,就让阿鸢上前查验。
顾雪卿明白我想干什么。
突然,她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推搡中,吊坠被她一把夺过,随后毫不犹豫地跃入了池水中。
“扑通——”
与此同时,身后一道寒声响起:
“容念,你在干什么?!”
容钰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目睹了顾雪卿在撕扯间落入池水的一幕。
“你身为公主,却随便对人动手撒气,毫无教养,成何体统!”
他将长衫披在顾雪卿身上,拦腰抱起,转头狠狠剜了我一眼。
“容念,认错!”
几个侍卫按着我跪下。
“不!长兄!”
我徒劳挣扎,只觉得百口莫辩:“是她在害我!她给自己下毒,借此陷害我!”
顾雪卿把头往里埋了埋,声音中带着哭腔。
“殿下,我没有…”
容钰不耐烦道:
“孤长眼睛了,孤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若你还敢嘴硬,孤便把你和你的女使扔进水里,清醒清醒。”
“不要!”
阿鸢没错,我不能连累她。
于是只能咬着唇,艰难地道了歉。
屈辱感漫上心头。
容钰冷冷道:
“你行止不端,性情顽劣,不听教诲,孤有权管教。”
国事忧心,父皇与母后正在护国寺祈福。
宫中事务,便由容钰代管。
“罚你在重华宫闭门思过三月,没有孤允许,谁也不许见她!”
话落,他转身头也不回。
我默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很羡慕纪雪卿。
原来。
只要有人撑腰,连说谎也可以理直气壮。
6
禁足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我弹琴读诗打发时间。
无人理睬,也无人打扰,挺好的。
一个平常的下午,我正在弹琴,琴音淙淙,被吱呀一道推门声打断,容钰来了。
“雪卿病了。”他说。
我继续拨弦,头也不抬。
见我视若无睹,那双素来平和澹净的双眸刹时染上几分怒色。
“容念!”他抬手收走了我的琴谱:“孤在跟你说话。”
我不得已,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懒懒掀起眼,应付道:
“哦,是吗。
“那又如何呢?”
现在整个皇宫、整个胤朝,所有人都喜欢她,可比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公主强多了。
她病了,自会有无数名医为她诊治。
为什么要来告诉我呢?
“雪卿生了怪病。”
他叹了口气,斟酌着措辞:
“巫师说,因为她前十六年为你挡了太多的灾祸,背了太多孽债。”
“所以…需要你的血,心头血,为她做药引。”
我拍案而起,胸腔剧烈起伏。
“你说什么?!”
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漠自私的男人,是我叫了十几年的兄长。
容钰知道我生来身弱。
知道我十六岁有一道死劫。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可即使知道要经历多大的风险,他还是毫不犹豫,要我去为顾雪卿——他的心上人送死。
他试图动之以情。
“念念,为兄向你保证,等雪卿好了,为兄便解了你的禁足,以后,我们一家人还是好好的,好吗?”
接着,又心虚地别开眼,语气强硬:
“这十六年,雪卿已经不知道为你挡了多少次灾祸,是你本就亏欠她的!现在,你也该替她做点什么了!”
说完,他抬步便走。
在他即将踏出重华宫时,我出声喊住了他。
“容钰。”
他转过身来,却被我飞来一竹简正中额角。
力道不小,瞬时血流不止。
不仅如此。
玉牌、砚台、镇纸、卷轴……一切目光所及范围之内的东西,都被我抄起,用尽全力往他头上砸去。
“容钰,蠢货!”
我歇斯底里:“你这个色令智昏的蠢货!”
7
容钰囚禁了阿鸢,用各种酷刑折磨她,逼我就范。
我被按在床上,手脚绑缚。
任凭哭喊尖叫,挣扎不得。
冰冷锋利的长针,刺穿心脉,鲜血汩汩涌出。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冷下去。
随后眼前一黑,陷入昏迷,再被苦涩的汤药灌醒。
日日如此。
这七天里,容钰来看了我一眼。
我哆嗦着唇,抓住他袍袖的一角。
脑中搜刮尽所有词汇来哀求:
“容钰、兄长、哥哥……
“放过我吧,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你忘了国师说过的话吗!”
他轻轻一拽,便抽出了我手中攥着的衣料。
神色淡然:
“既然还有力气大吵大闹,那就是没事。”
顾雪卿也来看我了。
门外把守的侍卫,容钰全部换成了东宫的人,她当然可以自由出入。
她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生过病的样子。
“我来谢谢小殿下呀。
“若没有你,我的病怎么会好呢?”
“炫耀完了么?”我瞥开一眼:“你可以滚了。”
顾雪卿抚着小腹,自顾自坐下来,倒了一杯茶。
“小殿下,就算你再讨厌我,以后,也还是要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皇嫂』呀。”
我仔细回忆着这些年的遭遇。
瞬间,有一念头飞速闪过。
或许,我并不需要什么挡灾女。
顾雪卿,
才是国师口中,我会遭历的劫难!
我疯狂拍门,朝着门外值守的侍卫高喊:
“放我出去!
“开门!让我去见父皇和母后!”
我那个瞎了眼的长兄已经没救了。
父皇和母后会相信我的!他们是我最亲爱的人,定不会这样对我!
她笑容粲然,作势要来拉我:
“小殿下,你还是省省力气吧,现在国事已经够让人烦忧的了,陛下又怎么会想见你这晦气之人呢?”
我将她的手拂开。
下一瞬,顾雪卿尖叫一声,旋即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踉跄倒地,小腹撞在桌角,她蜷缩在地,呻吟不止。
她为何这般?
自进门起,她的双手便时不时掩在小腹前,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难道她……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疼痛,让我无力思考其他。
满身冷汗浸透衣裳。
我浑浑噩噩,口中溢满腥甜,身体无力地向下倒去。
心底的预感愈发强烈——
我好像,要死在十六岁了。
意识渐渐消散之际,门外传来一声高喝:
“陛下、皇后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