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超甜的小甜文?

发布时间:
2024-05-21 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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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余生》已完结】

我被指婚给当朝太子李恒的时候,人人都说我命真好,虽不算是“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但我区区一个五品官员之女,能当上太子妃,确实堪称是一步登天了。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被燕京世家勋贵们当作是稀罕物什一般研究,因为大家都不明白太子殿下究竟看上我哪里。

论相貌,我确实挺好看的,但燕京贵女如云,我的美貌放在一群美人里,也并不显得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论才情,我也是有那么点儿,毕竟我爹当年以科举入仕,实打实地考了个探花郎,我阿娘也出身书香世家,耳濡目染,我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怎么也不会太差。但太子殿下高居庙堂,而我困守闺阁,再有才情太子又怎么可能知道?

那便只能论交情了。

连我阿娘都私底下来问我:“阿芙,你跟太子殿下是不是早就认识?”

我无奈,我叹气,我发誓:“阿娘,没有,真的没有。元夕宴上,我才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

甚至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见到的人是李恒。

【一】

皇后年年都会在元夕的时候设宴,不过往年的时候,邀的都是世家勋贵和朝中重臣之女。

程家跟世家勋贵搭不上边,我阿爹也称不上朝中重臣,就注定了我连元夕宴的门槛都够不上。

谁料今年的时候,皇后突然就决定要大操大办,下令要燕京五品以上官员,家中若有十四岁以上十六岁以下未成婚的女儿的,都要去赴宴。

我爹五品官员的身份,加上我十六岁的年纪,以及未成婚的现状,让我卡着及格线混进了皇宫。

我一直觉得我是去凑数的,因为虽然皇后没有直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元夕宴恐怕只是个幌子,皇后娘娘大抵是想给太子选妃了。

大燕皇家出情种。今上年少时就与皇后情投意合,成婚这么多年,后宫也不过添了寥寥几个妃嫔。子嗣上,更是只有皇后育有一子,十分单薄。

自然而然,皇后的这个孩子,皇室的独苗苗李恒,就成了太子。

如今太子已年有十九,确实也到了该大婚的年纪。

太子妃的诱惑属实够大,参宴的女孩儿们都卯足了力气,想争得皇后娘娘的注意。

我混迹在一群燕瘦环肥、光彩照人的贵女里,多少有些平平无奇,我的身份、家世也注定了我与这种场合格格不入。

好在我们家也并不指望去当太子妃,所以宴至中宵的时候,我干脆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打盹去了。

半梦半醒之间,忽觉有人弹了下我额头,我茫然地睁眼,只见一名清瘦俊朗的少年站在灯火阑珊之处,笑盈盈地问我:“你就是来宫里睡觉的?”

我脑子还没清醒,咕哝着说了句放肆的话:“不然我还能是来当太子妃的?”

第二天,我才知道,原来那个少年郎就是当朝太子李恒。而我,被陛下钦定为了未来太子妃。

【二】

没人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会选中了我,直到大婚的时候,李恒才解答了这个问题。

他给了我一个很盛大的婚礼。

拜完天地过后,李恒在外待客,我坐在新房里,听婢女们绘声绘色跟我描述婚礼的盛况:皇室是多么阔气,太子大婚,满城都挂上了红绸,大红的地毯从宫门一直铺到了程家;太子殿下是多么英俊,他穿着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穿过大燕都城来迎娶我的时候,两边不知道藏了多少少女,痴痴凝望着他,眼泪打湿了手帕。

在婢女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描绘里,我竟然有了一种很被珍重的感觉。

这种感觉给了我一些莫名的勇气,以至于李恒回来的时候,我终究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问:“殿下为什么会选我当太子妃?”

李恒揭下我头上的盖头,他迎着我的目光,清俊的脸上带着温柔而坦率的笑容,回答我:“因为我觉得,阿芙大抵是不喜欢我的。这样很好,我很喜欢。”

我呆愣地看着他,因成婚而滋生的那一点虚幻的欢喜,突地就碎了。

【三】

我在新婚之夜,知道了我的夫君李恒,是个怪人。

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他说:“但凡阿芙有半点喜欢我,都不至于在元夕宴上睡了过去。”

而他需要的正是一个不爱他的太子妃。

他说,李家出情痴,他的高祖、祖父、父亲无一不是钟情于一人,哪怕后宫有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都在那一人之身。

他有预感,他迟早有一天也会这样无可奈何、无可救药地爱上一个人。

只是属于他命中注定的神女迟迟不肯现身,而皇室子嗣单薄,他若再不大婚,帝后和朝臣都会被急死,山河也会动荡。

所以他娶了我,他说:“阿芙,你不喜欢我,所以我不用担忧我会辜负你。你因我一己私欲被卷进了漩涡里来,是我对不住你,此后我保你平安喜乐,荣华一生。”

他的眼神清澈而诚挚,我却觉得有些残忍。

【四】

我告诉李恒我确实不喜欢他。

但他不曾考虑,我也没有告诉他的是,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我的表哥谢明渊。

谢家跟程家一样,家世平平,好在我舅舅善于经营,在燕京也积累下了不错的人脉,打拼下了殷实的家底。

我的表哥谢明渊,更是不能同金尊玉贵的太子相比。他性喜静,好读书,无甚抱负,无甚成就。但他同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程家与谢家是通家之好,我与表哥相伴多年,互相欣赏,心有灵犀,彼此知根知底。

我十六岁没有成婚,连定亲都不曾,不是因为我无人问津,而是因为程家和谢家早有默契,我必是要嫁给谢明渊的。

只是我娘说,女子一旦嫁人,难免就要生儿育女,年纪太小是会吃亏的,她亦舍不得我,所以想多留我两年。

却没想到,留来留去,这段缘分却散了,我竟然被钦点为了太子妃。

我在三月三那天,将谢明渊送我的玉簪还给了他。

那时候天朗气清,春风拂面,杨柳依依。谢明渊拥抱了我一下,我感觉到了湿热的眼泪浸滴落在我后颈,但最后他留给我的却是个微笑。

他说:“阿芙,往前走,不要回头。”

我让他将我赠送他的玉佩还给我,他却说:“不还你了,就当给我留个念想。”

他让我往前走,自己却留在了原地,而我都不敢回头。

我是未来的太子妃,我的心里怎么能有别人?

我用待嫁的一年学会了放下,去学习怎么当一个以太子为天的太子妃,结果嫁给太子的当天,太子却告诉我,他喜欢我的理由就是我不喜欢他。

只要我不喜欢他,他能给我一生富贵荣华。

真好。

我看着年少的、对巫山神女充满向往的太子殿下,同他道:“那妾就谢过太子殿下了。不过,若有朝一日,殿下遇到了喜欢的人,希望殿下能还妾自由身。”

李恒眉眼弯弯地说了声“好”。

【五】

我和李恒就此达成了共识。

新婚夜里,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了元帕上交差。

我说:“殿下万金之躯,怎么能够自伤?便是要割,也该割妾的指头。”

他却道:“又不是多大的伤,明天也就好了。你不一样,女孩子是不能随便伤害自己的,又疼又容易留疤。何况我欠你的,总该我来保护你。”

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不似伪装的温柔。

我一度很庆幸李恒的温柔,毕竟不管我与他成婚是因为什么理由,但我既已经成为了太子妃,往后很多年,也许是一生都要同他绑定在一起,他温文尔雅,对我体贴备至,总比他对我视而不见,漠不关心来得好。

但后来我却有些痛恨他的温柔。因为我犯了了巨大的错误,我竟然喜欢上了李恒。

【六】

起初我并没有察觉到我喜欢李恒这桩事。

我同李恒成亲两载,便让满燕京的贵女眼红嫉妒了我两年。

人人都说太子爱极了太子妃,眼里再放不下其他人。谄媚逢迎太子的人不知多少,他们从天南海北搜罗来了风格各美人,妄图讨太子的欢心,太子却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两年里,皇后娘娘也几度提出要给太子添几个妾室,太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只道:“儿臣这一生,唯阿芙一人足矣。”

我嫁入东宫之前,我阿娘还教我了好多御下之术。

阿娘说,东宫的下人,虽是奴仆,但因为跟在太子身边,身份地位终究是不一般。就像宰相门前七品官一样。我身份低微,假如没些手段,恐怕收拢不了人心。

我觉得有理,学得很认真,结果这两年连一次施展的机会都没有。东宫的奴婢们对我都极其尊敬,因为她们更觉得李恒对我宠爱有加。

李恒是太子,总是很忙,有时候被陛下外派出去,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但只要他得闲能回东宫,必是在我房里休息。若是得了什么稀罕的东西,李恒永远都是往皇后那里送一份的同时往我这里送一份。

没有人敢挑衅太子钟情的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假的,都是假的。

李恒不纳妃妾,是因为他还没有遇到他的心上人。

李恒做出非我不可的假象,只是不想身边再添新人,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过是他的挡箭牌,我们同床共枕的每一夜,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对我的好是实打实的,却也只是因为他对我有愧,总是想弥补我。而我既然享受了李恒那么多好处,认真打理东宫,助他协调关系,与他孝顺帝后,也不过是投桃报李。

直到这一年的盛夏,阿娘进宫来看我,同我说:“阿芙,你谢表哥定亲了,婚期定在明年四月。”

我愣了一下,却不是为谢明渊要娶他人而惊讶,而是发现我心里竟无悲无喜。

【七】

我该是喜欢谢明渊的啊。

哪怕过去了三年,我都还能清晰记起那年和他分别之时春风的气息,它夹杂着新柳的味道,轻轻拂过我的面颊,又依依不舍地离去。

我还记得谢明渊故作大方的笑容,我从来没见他笑得那么难看过,笑得让我想抱着他嚎啕大哭。

我也几度在梦见谢明渊孤寂地伫立在那棵柳树下,跟我说:“阿芙,往前走,别回头。”

我走了,一边走,一边哭,直到哭湿了枕头,从无边落寞的梦里醒来,然后看到身边李恒。

李恒睡眠浅,我梦里无意识的啜泣轻易就能把他惊醒。我庆幸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李恒问我梦到了什么,我总说是想家了。

李恒有机会便陪我回家省亲,但我是太子妃,总是出宫往娘家跑,终究不合适,娘家要接待我,也兴师动众。

所以更多时候,李恒也无能为力。

我不怨他,想家只是我随口编造的借口,掩盖我那些早该放下的情丝,李恒却因为我的通情达理越加愧疚。

直到又一次我哭着醒来,李恒给了我一个拥抱。

愕然的情绪打断了我的哀伤,李恒身上浅淡的龙涎香幽幽地扑了我满脸,我在一片茫然里,听见了李恒怜惜的声音:“阿芙,东宫也是你的家。”

李恒说,东宫我是我的家,所以他来填补了我生命里所有缺失留下的空白。

我喜欢桃花,他便在东宫种了好几棵桃树,可惜去岁天气格外严寒,桃树受冻,今春只开了寥寥几朵,李恒深觉挂不住面子,写了道诏令贴在开花最少的那棵桃树上,敕令它今年茁壮成长,明年将功补过。

我笑得喘不过气,把尊贵的太子殿下惹得更加恼羞成怒,令我将没开败的桃花收集起来酿酒。我酿了小小一坛,埋在了桃树下,大抵秋天就能喝了。

李恒问我东宫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我才那么想家。除却不能说的,其实我说不出来东宫有什么不好。婢女们对我无微不至,他对我体贴温柔,帝后也对我爱护有加。

李恒不信,我被问得多了,半真半假地同他说:“宫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小了,总有些寂寥。如果有机会,我想出去看看,看看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的气象。”

这是真的,若没有指婚的差错,我早该与谢明渊成婚,去踏遍大燕的山川河流了。

但我成了太子妃,就注定了困在深宫里,连李恒都成全不了我。

李恒说我刁难他,我笑他是自找的。他便不服气,得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或消息,便往我这里扔,不准我再说“深宫寂寞”。

但凡有机会,他便带我出宫去游玩,虽然也只敢在燕京转转,但他也不准我再说“困居一隅”。

陛下要他体察民情,经常要派他出去巡查地方,每至一地,他必给我写上几封长长的信,同我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山川风貌。

李恒跟我说:“虽然没办法带你出来,但我有认真帮你看你的群山万壑,江河奔流。”

李恒。

李恒。

李恒。

都是李恒。

蓦然回首,我都不知道我是有多久没有想起谢明渊了。

如果一开始是不敢想、不能想,所以不去想,那后来呢?

我忽然慌乱得无以复加。

“阿芙!”阿娘走到我身边,把我唤回了现实,我抬首便看到阿娘焦虑的脸色,她问我,“两年了,你还没有放下明渊吗。”

我说:“放下了。”

阿娘却不信我,规劝我:“忘了明渊吧,不要为难自己,也不要怪明渊,是你们缘分太浅。他有了姻缘是好事,太子殿下对你一心一意,你也当好好珍惜。”

我说:“我不怪表哥,阿娘,替我转告表哥,我祝他与他喜欢的姑娘白头偕老。”

“痴儿,”阿娘柔软的手拂过我面颊,“那你哭什么呢?”

我才发现我哭了。

【八】

原来我早已经放下谢明渊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就放下了。

我喜欢上了李恒。

一个女子喜欢她的丈夫,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

那我哭什么呢?

我答不上阿娘的话,不敢告诉她,不能告诉她,因为——李恒不爱我啊。

我明明那么清楚,他对我的深情是装给别人看的,虽然他还没有邂逅他的巫山神女,但他也不觉得我是。他对我的温柔是真的,但那也只是对我的补偿。

我明明什么都知道的,却还是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我失魂落魄地送走了阿娘,当晚便发起了高热。

太医来了几趟,药开了一副又一副,热度还是退不下去。

第二天的时候,连帝后都被惊动了。皇后娘娘握着我的手,让我撑住,说她已经让人给李恒报信了,最迟五天,李恒就能回来。

她问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因为太医说我是郁结于心。

我说没有,哀求她不要告诉李恒我生病的事:“殿下是去江南赈灾的,江南水患未退,正是最缺人的,也最容易生事的关头,儿只是身体不争气,贪凉才染了风寒,母后务必不要让儿的些微小事让殿下分心。”

皇后见我涕泪涟涟,只好答应了我,让我好好休养。

我的身体却始终不见好,虽然每天都规规矩矩按太医的医嘱吃药饮食,白天也不再发热,但一到夜晚,高热便又卷土重来。

我严令东宫婢女将我的病情外传,因为我知道,我是心病,我也知道,我终究会好的。

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我只是骤然发觉我竟又开启了一段无望的感情,觉得太辛苦了而已。

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又能伪装得天衣无缝,当回那个虚假却完美的太子妃。

但我没想到,第三天清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李恒。

我都差点没认出他。他是太子,平时候养尊处优,奴仆们也会把他形象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但现下他的胡子都冒出了好长一茬,皮肤也粗糙了很多,凤眼下缀着两片乌青,整个人显得疲倦极了。

李恒见我醒来,眼里明显有了神采,幽幽地说:“太子妃娘娘可终于愿意醒来了。”

我听到他的声音,才确信不是梦里,不由大惊失色,问:“殿下怎么回来了,江南还好吗?”

李恒叹气,叹气,又叹气,一声比一声悠长,一声比一声做作,一声比一声得意:“还不是听说我的太子妃病了,病得稀里糊涂了还在喊我的名字。江南水患没有我还有别人能整治,我的太子妃没有我怕是不行的,我能怎么办啊?只好风雨兼程、昼夜不息赶了回来。”

我被他的语调惹笑,却又被他的话语惹哭。

我不想管是谁没听我的话告诉李恒我生病的事了,也不想知道江南如何了,我只知道,李恒确实回来了,原本要五天的路程,他三天就赶回了我的身边。

李恒看我又哭又笑,说我是疯妃。

他命令我:“疯妃,我要睡觉了,你别哭了,吵得很,去吃早膳吧,膳房已经备好了。”

他沾枕就睡,不知道之前是强撑了多久。

我眼睛酸涩,不想吵他,转身去了大堂准备用膳,却见大堂几案上,摆上了一个观音瓶,一朵黄色荷花斜插其中,正含苞待放。

我大觉惊奇,荷花不罕见,但大燕的荷花,多是粉色和白色,我从未见过有黄色的。

旁边婢女笑着同我介绍它的来由:“这是殿下在赈灾途中发现的,一荷塘里头就只有那一片的荷花是黄色。殿下说娘娘肯定没见过,特意命人挖了一棵养着。听闻娘娘生病,殿下什么都没带,就带了这棵荷花回来,今天正好有朵要绽放,殿下亲自剪了放过来的,就是想给娘娘一个惊喜。”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如决堤一般坠落。

【十】

我生病就是大哭一场后开始的。

所以眼见我又开始哭,东宫的奴婢们都紧张了起来。

可我自从那天又哭过一场过后,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李恒同我一起将黄色荷花移栽到了我的小院里,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秣陵秋色。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秣陵秋色就怡然自得地在我院里焕发了蓬勃的生命力,叶子一片连着一片,连花都又发了两朵起来,一日比一日清艳。

江南水患未除,李恒见我确实好了起来,便又离开了东宫,匆匆奔赴灾区。

他很忙,寄给我的信短了很多,但每一封必向我强调要保重身体。

我只好每次回信的时候都同他汇报一遍近期的身体情况,以示我是真的好了。

因为我的心结已经解开了。

也许我并不是李恒心里向往的那个巫山神女,但他确实是在意我的。

我因他的这一份在意而沉沦,但他也没有要收回这份在意的意思,我何必杞人忧天去担心“万一他以后遇到了心上人该怎么办”这种事呢?

人生难得是糊涂,我这一生,原本就身不由己,何必事事去看清。

只是有的感情既然已经看破了,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比我想象的要难太多太多。

【十一】

人终究是贪心的。

李恒同我讲过一个故事,说的是燕京曾经来了个神医,号称没有他治不了的疾病。

那个神医肯定想不到,过于浮夸的口号只会让人把他定性为江湖骗子,而这种江湖骗子,往燕京长街上一走,抓不到十个也能抓到八个。

但这个神医却从一众江湖骗子里杀出了条血路来,盖因某天他竟治好了一个生来失明的少年。

虽然这个“治好”并非真的治愈,只不过是让少年重获了三天光明,但也足已证明他的医术高明,堪称神迹。

从此神医名声大噪,那个少年却在重新失明后选择了自尽,他生前最后一句话是:“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也许我还能忍受黑暗。”

当时我只当个故事听,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也有了贪心的心境。

随着水患渐退,他给我的信又恢复成了长长的状态,他同我仔细描述水的狰狞与温柔,澎湃的时候能淹没一望无垠的田野,宁静的时候却清澈温驯得像初生之鹿;

他同我讲百姓眷恋即将成熟的庄稼、舍不下拼尽全力攒下来却带不走的家底,所以明知洪水要来了,却不肯撤离的执着与凄凉,也同我讲洪水退去后,百姓们回归故土,又开始希望满满,一砖一瓦重建家园的坚韧与旷达;

他会愤怒地写赃官污吏是多么可恶,哪怕有他亲自督察,朝廷拨下来的救灾款项仍有人敢伸手贪腐,也会颇为得意地告诉我,好在通过他不屑的努力,已经将好些尸位素餐、贪污腐败之辈绳之于法。

我看着李恒写给我的信,宛如跟他走了一趟江南。

他一贯这样,始终都记得要代我去看大燕的大好河山。

只是我变了。

按理我该回他一些东宫琐事,譬如园子里来了一只狸奴,也不知道是从哪宫跑来的,没人认领,我只好认命地养了下来,谁知道养了几天,才发现这厮还揣着崽在。一只随时可能变一群,东宫肯定养不了,母后和几个庶母对养猫兴致都不高,我是没办法了,只能先养着,等你回来再在宫外问问有没有需要聘请狸奴的人家;

譬如秣陵秋色长势越发好了,从最开始的一盆,到现在已经分了好几株,我往各宫都送了一盆,余下的打算往池塘里种,但始终没想好种在哪一片,等你回来了再参谋吧;

譬如园子里的那几棵桃树长势倒是良好,但今年着实没什么指望,我仔细数了下,拢共结了三个果,我生怕果子被鸟啄了,还特意令宫女给它们套了纱袋,结果整个夏天,鸟儿连看都没有看它们一眼,七月里我把桃子摘了,尝了一下,又酸又涩,难怪连鸟都不稀罕,我已将剩下两个做成了蜜饯,等你回来视情况看要不要再下一道旨意,敕令桃树茁壮成长同时也别长歪了,变成徒有其表的模样……

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等你回来。

等我写完了,我才发现通篇都是“等你回来”,我才发现,原来我那么想念李恒。

假如我不曾发觉我对李恒的情意,我自然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但既然已经发觉了,喜欢是藏不住的,我必定不会再满足于遥望他的世界。

我认命了,将书信封好,暗自下定决心,等李恒回来,我就问问他,能不能不要去找什么心上人了,我来当你的心上人。

【十二】

我等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等到了江南水患平了,李恒即将回来的消息。

大抵是因为太过想念李恒,我头一次觉得时间竟然那么难捱,但真听到他要回来了的消息,我又忐忑到有些畏缩了,觉得维持现状也挺好的,我至少还能获得李恒的怜爱,我非去说破,要是李恒根本一点都不喜欢我,该怎么收场呢?

最后让我下定决心的居然是皇后娘娘。

中秋佳节,月圆人不圆,皇后娘娘也无心大办,就邀了我外加贤良淑德四妃开了个家宴。

宴会散去的时候,我被皇后娘娘留了下来。

“阿芙啊。”皇后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

我很少见皇后有这么为难的时候,我问她:“母后有什么吩咐?阿芙愿为母后分忧。”

最后皇后还是温柔得选择了沉默,只是带我去螽斯殿转了一圈,便放我回了东宫。

我却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大燕皇室子嗣历来单薄,故专门开辟了螽斯殿,着专人饲养螽斯,祈求皇室也能如螽斯一般,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我同李恒成亲已经两年,肚子里却还没有动静,帝后终究还是急了。

我所以为的不去打破现状,就能维持现状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李恒他不仅是我名义上的夫君,更是大燕的太子,未来的君王。

我若不去尝试走进他的心,怎么会有孩子?一直没有孩子,我们的婚姻便会岌岌可危。

我其实根本没有退路。

没了犹疑,我便越发焦虑起来,甚至变得有些神经质。

我把桃花酿从桃树下挖了出来,想了一万种同李恒坦白的场景:

是霸气一点,给他倒一杯酒,看他喝了以后,告诉他喝了我酿的酒,就是我的人了?

或者是含蓄一点,说是给他接风洗尘,等他喝得醺醺然的时候,给他弹曲《凤求凰》,看他怎么回应?

还是孟浪一点,把他灌醉,直接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他插翅难逃?

秣陵秋色开得正好,我也无心欣赏,只想数着花瓣问,他爱我,他不爱我,他爱我,他不爱我……醒过神来,看着满地的花瓣,我自己都嫌丢人又幼稚。

结果我的设想一个都没派上用场,让我愁肠百结的问题也没有问出口的机会。

八月二十的时候,李恒回来了。

我满心欢喜地提着宫裙冲去门口迎接他,却见他同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并肩而立。

我走过去,那少女便对我盈盈一拜,说:“清语见过太子妃姐姐,以后就要劳烦姐姐多照顾了。”

李恒跟我说:“阿芙,她是楼清语,以后会是我的良娣。”

我脑子里轰然一声炸响,所有期待、欢喜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但我却笑了出来,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笑出来的,我问李恒:“李恒,你找到你的心上人了吗?”

李恒看着我,没有一点点回避的意思,说:“是。你别担心,我说过的保你一生富贵荣华依旧作数。”

我笑得更加灿烂:“可我不想要荣华富贵啊。我只想知道,殿下说过的,有朝一日有了喜欢的人,就放我离开还作数吗?”

李恒神色晦暗地看着我,问我:“这就是你的所求吗?”

我闭上眼睛,轻轻说了一声“是”。

那一晚,明月高悬,我本想求与李恒同归,最终却彻底走上了殊途。

【十三】

李恒答应同我和离。

不过太子与太子妃和离不是小事,也不是一两天能够办得下来的。

期间李恒跟我说过多次,只要我还愿意当太子妃,这个位置就永远是我的,谁都动摇不了。

我相信这是事实。他肯定是觉得亏欠我,以他的性格,一旦觉得于心有愧,就会竭心尽力地补偿。

但我不想要了。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我根本不在意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我太累了。

他给的补偿显得太温柔了,我喜欢上他已经是错过了一次,难道还要留在他身边继续错下去?

何况大燕皇室出情种,可惜我不是那个他选择的人。我不想留在东宫看李恒是怎么当楼清语的情圣的,我怕我会把自己逼疯。

李恒见我态度坚决,只好答应了我,说他会让我得偿所愿的。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有些恨他的,什么叫让我得偿所愿?说得好像不是他的愿望一样,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他的心上人,真甘心只让她做一个良娣?

我提出来,是放过他也放过了我自己,他倒说得好像我占了便宜他受了委屈一样。

自此我干脆关起了小院不见李恒了,只等着李恒搞定前朝和帝后,把和离书给我送过来,顺便把楼清语扶持上位。

我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维持住自己的骄傲,但始终还是没熬住偷偷派心腹去打探了楼清语和李恒的事。

谁都没料说过“此生唯阿芙一人足矣”的太子,会带回来了一个新人,为了新人还不惜要与琴瑟和鸣了两年的太子妃和离。是以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我的心腹轻易就打听到了消息。

原来李恒在江南治水的时候就认识了楼清语。楼清语有一手好医术,那时候,李恒治水,楼清语就女扮男装在后方治人。

楼清语个子矮小,身子瘦弱,扮成男子,时常受到嘲笑,李恒看不过眼,就把她带在了身边。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江南爆发了疫情,好在援助江南的大夫们医术高明,很快研究出了药方,才避免了疫情大规模扩散。而防疫药方的研发,楼清语也参与其中,并且颇有功绩。自此楼清语获得了所有人的敬服,在江南也声名鹊起。

直到有一天,李恒遇到了刺杀,楼清语舍命为李恒挡了一剑,众人才发现,她竟是名女子。

楼清语伤愈后便留在了李恒的身边。我在燕京憧憬着同李恒重逢的时候,江南已有令他心折的佳人在侧。

真是个传奇的故事,如果我不是被撇开的那个太子妃,我应该也会被感动得落泪。

可就算我是太子妃,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李恒和楼清语?

李恒早就告诉过我,他选择我的原因是我不喜欢他,他迟早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别的女人。

楼清语呢?她更没有做错什么事情,甚至她还是女中豪杰,于百姓,她悬壶济世;于李恒,她有救命之恩。两者加起来,说楼清语于社稷功不可没。

我连恨都没有理由恨。

只是看着小院里每一处承载着我与李恒回忆的地方时候,听婢女们说起李恒怎么搜罗奇珍异宝去讨楼清语欢心的时候,我还是伤心得难以自抑。

【十三】

我一天比一天明白,留在东宫,我是走不出这段感情的,也由此越发盼着和离。

但大半个月过去,和离的事居然一点着落都没有,我终于按捺不住,开了院门,去询问李恒是怎么回事。

李恒瘦了很多,他原本是清俊,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形销骨立的感觉了。

我看得心惊,想关切他,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合适了,多看两眼,又着实觉得心疼,便只好直入主题催问和离的进度。

李恒问我:“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和离的吗?”

我竟然从中听出了幽怨的感觉,我真不知道他的幽怨从何而来,我问他:“事到如今,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可以谈的吗?”

沉默的气息在我们之间蔓延开来,半晌,李恒才说:“母后不同意我们和离,我会想办法的。”

有一瞬我想过他是因为我们要和离的事难过,并且由此生又出了奢想:李恒大抵也是喜欢我,放不下我的吧?

但他还是说出了他会想办法的话,我苦笑起来,掐灭了那些不受控制的情丝,越发想逃离东宫了。

于是我说:“让我试试。”

我去找了皇后,皇后说,李恒身为太子,就注定了他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我不必在意。

婚姻不是儿戏,何况是太子的婚姻。帝后和朝堂都不会允许李恒胡来。

不管来多少个楼清语,我都永远会是太子妃。

我拜倒在地,说起了一段往事:“昔年母后与杨妃情同姊妹,传闻杨妃心性单纯,温柔善良,连鸟儿受伤都会惹得杨妃落泪。但后来母后几度遭人陷害,查到最后,却发现杨妃是幕后主谋。她喜欢父皇,却始终不能获宠,眼里早忘了姐妹之情,只剩下满心嫉恨,最终差点害了母后,也害死了她自己。”

皇后不悦地问我:“提杨妃做什么?”

我说:“因为儿不想让自己变成杨妃。”

我知道一切道理,我知道我可以稳坐太子妃之位,我知道我不该怨恨,不该怨恨李恒和楼清语。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多少个怅然若失的无眠夜里,我只要一想起李恒,就想哭着质问他为什么要始乱终弃,想起楼清语,就想让她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把我爱的人还给我。

我不想失去了所爱之后,又失去了自己,把自己变得可怜又丑陋。

是晚,皇后就赐下了和离的旨意。

【十四】

拿到和离的旨意,签了和离书,我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李恒。

向前走,别回头。

我也不是第一次放弃所爱之人,不要搞得那么矫情。

但我的意识却总是背叛我。

我收养的狸奴生了六个崽崽,如今已经有一个半月了,李恒答应了我去问问朋友们要不要聘请的,到现在也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我走了以后,这些猫儿还有没有人在意。不过李恒应该会管的,不然七只猫儿一起闹腾起来,得把东宫拆了。

桃子做成的蜜饯还没给李恒吃呢,桃树长势很好,只是桃树下同李恒谈天说笑的人必不会是我了,明明那是他给我种的桃花。

秣陵秋色倒是可以带走,但最好还是不要带了吧,省得睹物思人。

想到就要离开东宫,离开李恒,我便觉得我生命也被抽离了一半,心里空荡荡的,又酸又涩。

而李恒呢?他应该很高兴吧,等来了他喜欢的人,我也识相地没有当他们的阻碍。

结果月到三更的时候,宫婢却敲开了我的大门,恳求道:“娘娘,太子殿下醉了,奴婢们拦不住,求娘娘去劝劝吧。”

我震惊于李恒竟然醉了,而且还是醉到宫婢都担忧出事的地步,但我更惊讶于宫婢会来求我。

我苦笑:“便是他醉了,你们也该去找楼姑娘。”

宫婢却道:“找过了,楼姑娘已经睡下了,伺候的人不敢打扰。”

那难道是我没睡,所以我活该吗?

可我都已经不是太子妃了,根本不适合去管李恒的事。

可我都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还是挂念李恒。

所以我终究还是披上了斗篷,去找了李恒。

他在书房里喝得酩酊大醉,满地都是空酒壶,他伏在几案上,生死不知。

我吓了一跳,过去确认了下李恒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吃力地扶着他走向床榻。

李恒却在此时幽幽睁眼,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揽过了我的腰。

下一瞬,天旋地转,我俩一起跌进了锦绣堆里。

醉酒的李恒完全失去了平时候的温文尔雅,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无力反抗,也无心反抗。

我无知无觉爱恋他两年,醒悟之时便要分离,我甘心吗?

我不甘心,那便沉沦进这一场欢情里吧,我吻了吻李恒的喉结,将这一场意乱情迷推向更深的夜色。

情浓之际,我问李恒:“我是谁?”

李恒缠绵地亲吻我额头:“是阿芙,我的阿芙。”

我心中酸涩得无以复加,暗想够了,这便够了,至少他知道是我,没有把我错认是楼清语。这一夜,只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眼泪即将盈眶之际,却听他又道:“阿芙,为什么你就那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谢明渊就那么好吗?两年了,我还是比不过他。”

我先是茫然,继而是震惊,翻身骑在了李恒腰上,居高临下愤恨地看着他:“你喜欢上楼清语便罢了,反倒要污蔑我与表哥纠缠不清!”

李恒仿佛被我突然迸发的气势所摄,脸上竟然带了些可怜兮兮的味道:“我没有喜欢楼清语,我只喜欢你。”

我愣在原地,有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出现了幻觉。

李恒却像认命了一般,喟叹道:“阿芙,我喜欢你,从来都只有你。我跟楼清语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在意我。早知道你这么决绝,我就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阿芙,真不想放你回到谢明渊身边啊,我真不甘心……”

我似哭似笑,原来李恒早就知道了我跟谢明渊的往事,但往事随风,早就消散了啊。

“没有谢明渊,李恒,”我恶狠狠咬在他肩上,“我喜欢的也只有你。”

早就只有你了,满心满眼。

【十五】

我跟李恒荒唐了一夜。

我们都积攒了太久、太多的欢喜、辛酸、委屈甚至是怨恨,以至于谁也不肯低头,谁也不肯服输,在那个迷乱的夜里,纠缠得难舍难分。

最后李恒因为喝了太多酒,输我一招,带着一身抓痕睡了过去,我则在第二天清晨,他尚未醒来的时候,捡起了下堂太子妃的身份,拖着一身的疲倦,带着陪嫁的婢女逃回到了程家。

我迅速成为了燕京的笑柄,毕竟当初我一步登天从五品小官的女儿变成太子妃,就够招人眼红了,后面竟然还跟太子琴瑟和鸣了两年,更让人嫉妒。现在我又直接从云端跌到了泥地,着实是一桩让人喜闻乐见的热闹。

阿爹阿娘怕我想不开,却又不知道怎么劝慰我。

我实诚地告诉他们我没事,我其实很高兴。只是我心里太乱了,解释不清楚。

阿爹阿娘不肯信,甚至更担忧了,看我的眼神,就像我脑子出了毛病一样。

直到第二天,李恒就找上了程府,并且从此成了程府的常客,流言蜚语一夜之间就消失了,阿爹阿娘也终于肯信我跟李恒的感情没出什么问题的话,但——没出问题我俩却闹到了和离的地步,这下阿爹阿娘不止觉得我有毛病了,连带看李恒的目光都带了几分异样。

我也觉得李恒挺有毛病的,阴阳怪气地问:“太子殿下怎么不陪着新欢,倒有空来找我这个旧爱了?”

话说出口,我又有些后悔。因为在和离的那一夜,李恒就已经同我说清楚了他跟楼清语是怎么回事。

这桩纠葛真是说不清怪谁好。我初初嫁入东宫的时候,的确没忘记谢明渊,以至于常常都梦见跟谢明渊分离时候的场景,哭得撕心裂肺。

那时候我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庆幸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但其实我是会说梦话的。

所以李恒早就猜到了我和谢明渊必有纠葛,一旦有了猜测,将我过往的事情查个一清二楚不过是桩再简单不过的事。

李恒的陪伴让我放下了谢明渊,但谢明渊却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直到今年我大病一场,李恒吓坏了,虽然没几天我就好了,李恒还是始终记得太医说我是郁结于心以致缠绵病榻的。

他要查我的心结到底是什么,这一查,便查到了我生病前是见了阿娘,而阿娘只同我谈了一桩事,谢明渊要同别的姑娘定亲了。

这根刺终于扎破了李恒两年多的积郁,就在那一段时间,李恒遇到了刺杀,为楼清语所救。

楼清语虽有一手好医术,却并不得家人喜欢,救了李恒之后,只有一个要求,她要当李恒的侧妃,却不是因为她喜欢李恒,只是想找一个庇护之所。

李恒不答应,但在那时候又发生了一个更要命的事情。

我表哥退婚了。我都不知道这桩事,但密切关注着表哥动向的李恒知道了。

退婚的原因我也不得而知,但在李恒眼里,却成了我与谢明渊郎情妾意的证明。

所以他将楼清语带了回来,让我选择去留。

虽然李恒早就喜欢上我这个事情挺让我觉得高兴的,然而也着实不妨碍我觉得明明是一桩能好好说清楚的事,他却非带楼清语来刺探我心意这个行为很有毛病。

但不管李恒怎么有毛病,这是我跟李恒的事,不该再拿楼清语来说嘴。

李恒却道:“旧爱是阿芙,新欢也是阿芙,我怕我不来守着,谢明渊就来抢人了。”

我恼羞成怒:“都说了我跟谢表哥没什么了!”

李恒作思索状,我以为他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他想了半晌,说:“那不然阿芙同我再打一架,以决胜负?”

我的脸“腾”地就红了,总觉得李恒脸皮厚了很多。我哪里同他打过架,妖精打架还差不多。

也就这一分神的功夫,李恒便已将我揽在了怀里,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阿芙,”李恒唤我,“重新嫁给我,当我的太子妃,好吗?”

他端正起来,我的眼睛便有些酸涩,咕哝问:“那楼清语怎么办?你还欠着她救命之恩。”

李恒说:“如果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许,那我首先应该把我的侍卫们全娶了。何况比起当太子侧妃,楼姑娘更愿意当郡主去。”

我轻咳了两声掩饰笑意,装模作样道:“那我考虑一下。”

至于考虑多久,就看李恒的表现吧。

帘外微风徐徐,余生还长着呢。

—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