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甜甜的睡前小故事吗?
【免费完结】
我发现,太子喜欢男人。
他时不时盯着我的胸和屁股看。
他甚至还偷拿了我洗澡换下的小衣!
我找他理论,却被他抱住一把摁在了墙上。
太子通红的眼底藏着腾腾的杀气,他咬牙切齿地冷笑。
「傅大人,孤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腰这么细呢?」
1
我叫傅砚宁,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更是六岁时就替我嫡兄傅砚行进东宫给太子当伴读。
太子萧岑清隽矜贵,温润如玉,待伴读都极好。
可是最近,我发现,太子似乎对我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兴趣。
上课时,他会时不时转过头看我两眼,有时走了路上,也会忽然停下来,把我上上下下扫视一遍。
我不禁怀疑我的伪装,是不是露馅了。
可是太子也只是道一句,「傅砚行,你也太瘦小了。」
我翻个白眼,我本就是姑娘家啊。
临近六月,天气愈发炎热,夏衫轻薄,愈发衬得我柳腰纤细,婀娜多姿。
近几月,胸前两团愈发鼓鼓囊囊。
这可苦了我。
我反反复复绑了好久裹胸,勒得我痛的要命,再穿上宽大的外袍,才堪堪能掩盖住。
今日皇帝要校验太子的骑射功夫,要众人都伴驾。
我昨日来了葵水,自此年前落了水,我就落下了月事痛的毛病,今日皇帝也要去,无法告假,我只得忍着。
等我赶至校验场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
我低着头想窜到后面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个清朗的声音却压低声音喊住了我,「砚行,今日日头这么大,怎穿如此之多?脸色也如此苍白?」
是赵国公世子,赵东宸,也是从小与「我」定下婚约的未婚夫。
「咳…有些许身体不适,不碍事,不碍事。」
等我说完,我觉得不远处的太子好似看了我一眼,待我想定睛一看时又见他跟二皇子说这话。
我眼花了吗?
等皇帝一到,校验就开始了。
太子以一骑绝尘之势,在年轻一辈中从无敌手。
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心里不禁为自己祈祷。
怎么办,怎么办,一会就要轮到我去射箭了。
「下一个,傅尚书家嫡子,傅砚行。」太监高声唱道。
我只得把身子弓着,硬着头皮上去。
我毕竟是个姑娘家啊,这么重的弓,我哪拉得起来,拉了两下都没拉到满月。
忽然,眼前的一切都天旋地转起来,小腹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
我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人群骚动起来,太子一个箭步瞬移般来到我身边,把我抱了起来挪到附近的宫殿里。
疼痛过去,我悠悠转醒。
太子坐在我的床边,眼神复杂,凉凉开口:
「怎这般娇弱?瘦得跟一把骨头似的,孤稍微用点力你就断了。」
「身子不适,告假就行,逞强什么?」
2
「不能给殿下丢脸嘛!」
「你这样,还不如不上场,如此一来,整个上京都知道孤的伴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郎君了。」太子一脸嫌弃,眼神却在我的胸前和腰间徘徊。
不好!
我心中警铃大作。
太子是否发现,我穿了裹胸?
「殿下能否出去片刻,砚行想要沐浴。」我羞红着脸。
是想确认一下裹胸和换个月事带啊。
太子却盯着我红扑扑的脸蛋,眸色愈深。
「跟个姑娘似的,还要沐浴,都是男人,有什么好避讳的……」他嘴上说着这些话,却也掩门离开了。
身子沉入温热的水中,我好好放松了一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我睡醒,水都有些凉了。快六月的天,虽不至于风寒,我也还来着葵水呢。
我穿着穿着衣服,只觉得不对劲。
我的小衣不见了!
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匆匆裹上裹胸就回家了。
事后我一直在想我的小衣去了哪里,可谁知过了几天,我居然在东宫太子寝宫发现了它!
发现它时,是在太子的床榻上。
我为他取一块随身玉佩,在太子的软枕下扒拉出了一件小衣。
起初我道是太子开了窍,喜欢哪家姑娘了,但是在看见小衣上绣着的那个小小的「砚」字时,整个人像是被五雷轰顶了一样。
我的小衣,怎会在太子这里?
太子……莫不是断袖?
「傅砚行,让你找个玉佩怎这么慢。」太子忽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拎着小衣,气急败坏,「太子殿下不想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小衣会在您这?」
太子看着我手里的东西,脸色沉了下来,凤眼微眯。
他勾着唇,一步一步朝我靠近。
「你也知道,这是你的小衣。」他一字一顿说道。
我被他突然疯狂的眼神吓得一步一步后退,疯狂吞咽口水。
就在我退无可退,后背即将撞到墙上时,他一把抱住了我的腰。
太子凤眼通红,眼里藏着腾腾的杀气,他把我狠狠摁在了墙上,咬牙切齿地冷笑。
「傅大人,孤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的腰这么细呢?」
3
他的力气大极了,我一时动不了。
太子炽热的呼吸喷在我的侧脸,近乎完美的俊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我一瞬不瞬盯着他看了好久,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
真是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呀。
太子见我呆愣愣地不说话,掐着我腰的手紧了紧,有些不满:「孤问你话呢。」
「怎么?被孤的美色所吸引,无法自拔了?」
我忙不迭摇摇头,又点点头。
「殿下风华绝代,我等自然景仰,只是……」
「只是什么?」
太子凤眸危险地眯起。
我挤出两滴眼泪来,捏了捏嗓子道:「我……我……我不能人道……」
哥哥对不住了啊!小妹我为了保命只能说你不能人道了啊……
一瞬间,太子的双眸瞪大,表情逐渐僵硬,禁锢我的手也松了松。
「你……」
我趁机从他手里抢回小衣,弯着腰从他怀中溜了出去。
我瘪着嘴,两滴眼泪要落不落挂在眼角,好不委屈:「殿下非要揭人短嘛……」
太子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想伸手来抱我,却我躲开了。
他的眉头皱得很深,别扭道:「孤没有。」
「殿下知道,我和妹妹是早产儿,妹妹身子尚且不好,我这个比她大上片刻的哥哥,又能好到哪去呢?」
我自嘲笑笑。
虽然是为了糊弄他,但是这个是实话。
我和哥哥是八个月大的时候出生的。母亲怀我们俩很辛苦,又被小妾诞下庶长子的事情惊了胎,故而早产。
哥哥和我生下来瘦弱得跟猫似的,我倒还好,磕磕碰碰长大了。哥哥却在刚出生时受了寒,落下了终身的病根。母亲月子里忧心,大出血早早去了。
萧岑眸色复杂,伸出的手缓缓放下。
我知道这一番话没有完全打消他的疑虑,干脆豁出去了,抓着他的手就要往下腹探去。
哪知他气场一凝,怒气腾腾道:「傅砚行!你我同为男子,怎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用力把我的手甩开了,动作之猛烈都把我甩到了地上。
伴随着一声闷哼,我紧紧闭上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是萧岑把我纳进了怀里,方才,他毫不犹豫地翻身把我拥入怀中。他把我护得好好的,而他的背却磕到了桌角。
我怔怔伏在他身上。
反倒是他把我翻来覆去、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可有受伤?」他温声问道,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我垂着眼摇了摇头,逃似的从他炽热的怀中离开,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
「嘶——」太子轻呼。
我才意识到他的后背有伤,扒开他的衣裳,伤口有些触目惊心,我忙去取了上好的金创药细细涂在伤口上。
这期间,太子很是乖觉,沉默地看我为他忙这忙那,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释然再到愁容满面,如此交替。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惶恐不安,怕他还不信,只得小心翼翼问他:「殿下……我做错了什么吗?」
太子抬眸,将我定定望住,清冽的嗓音轻又缓:「是孤错了。」
「孤实在未曾想到,你与我们不同的原因竟是……」
他又扫过我的小腹,半是懊恼,半是心疼。
只有我!狠狠喘口了气。
差点掉马,吓死我了,总算被我糊弄了过去。
4
从东宫回府,已近黄昏。
一入府,管家就把我带到了祠堂,说父亲在那等着我。
祠堂昏黄的灯光下,年近四十的父亲仍是儒雅风流,怪不得这些年,小妾一房一房的纳。
因为母亲和哥哥的事情,我其实对他是有怨的。若不是他的不作为,怎会让恶奴开了窗,让哥哥受了寒?
父亲背对着我而立,他看着满屋子先祖的牌位,缓缓说:「听说你惹了太子生气。」
我一惊,在东宫的事,父亲怎这么快就知晓了?
我立即跪了下去,恳求他:「父亲大人就让女儿换回来吧!太子如今愈发喜怒无常,我怕……我怕女子身份被他发现,害了整个傅家。」
这些日子,太子对我的兴趣愈发深,总有一天,他会发现我女扮男装这个天大的骗局。
我深知此时求父亲是痴心妄想,但我也要一试。
「宁儿,你的心乱了。」
父亲转过身,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我,我的心颤了颤。
「你且在这跪着,好好反省,你方才都跟父亲我说了什么。」
说完他就离开了。
父亲是吏部尚书,掌国库,却与二皇子萧厉勾结。他亲手将青梅竹马,如今二皇子的母妃德妃送进宫,现在又要扶持她的儿子上位。
而我,就是那个从小被他安插在东宫的眼线。父亲在寻找机会,将太子,一击毙命。
我独自跪在闷热的祠堂里,汗水淋漓。
好饿呀……
就在我饿得肚子直叫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我转头看去,是哥哥来了。
哥哥对我和煦一笑,朝我扬了扬手中的篮子。
我眼睛亮了亮,哥哥从篮中取出一碗阳春面,还有一碟莲花酥。
「哥哥亲手做的哦。」
我狼吞虎咽吃起来,还嘟囔「哥哥真好……」
哥哥轻声笑笑,揉了揉我的脑袋。
「慢些。」
「都是哥哥无用,要阿宁替哥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我定会劝父亲早日将你换回来。」
哥哥半垂着眸,紧紧握着拳,与我五分相像的脸上苍白而自责。
我握住他微凉的手,擦了擦嘴上的油花,宽慰道:「哥哥,我无碍的,我们兄妹一起努力,会好起来的。」
窗外的芭蕉,一如东宫太子寝殿外的那丛,葳蕤蓊郁。
太子,究竟对我是何种心思?
5
仲夏的夜里下起了暴雨,雷声划过天际,惊醒了我。
不知不觉间,我竟睡了过去,哥哥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我揉着青紫的膝盖,第二日就向东宫告了几日假。
不用早起的日子过得舒坦极了,又能睡懒觉,又不用束胸,还能穿裙子。
我那名义上的未婚夫赵东宸进来的时候,我正在试第八条齐胸襦裙。
「砚行,你是不知,你不在这几日啊,殿下就没给我哥几好脸色。」
「还得是你回去哄……砚行?」
赵东宸进屋,没见我人,四处寻了寻。
我慌乱中往屏风后一躲,但遗留了一截裙摆在外。
我从屏风缝隙中往外看去,赵东宸显然注意到了那截裙子,想去拉。
「赵……」
清甜的声音响起,我暗骂糟糕。
我想出声阻止他,却忘记换声音了。
赵东宸也愣了,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脸一下子就红了。
「砚行……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啊……」不及说完,他一溜烟就跑了。
完蛋,赵东宸定会与太子讲今日的事,说不定,他今日就是奉命来的。
若是太子问起,我该如何解释?明明前几日刚同他坦白,我不能人道……
担惊受怕到傍晚,我晚膳都没吃几口,侍女取回的绣罗阁的新裙子都无法令我高兴起来。
果然,天刚暗,东宫的传召就来了。
待我磨磨蹭蹭走到太子寝宫,原先掌着灯的寝殿忽然暗了下来,我的眼前漆黑一片。
静,非常的静。
只有身后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脚步声,一步一步,离我愈发近。
我僵着身体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黑暗中炸响。
忽然,我的腰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圈住,他附在我的耳边,气息冰冷,语气嘲弄:
「傅卿,都不能人道了,还想着女人呢?」
6
我拼命挣扎,想逃脱。
然而这次,萧岑是铁了心不让我走。
脖子上潮湿的呼吸不容忽视,我深吸一口气,慢吞吞道:「我真的不能人道……但是这件事除了殿下,无人知晓。」
「那,治了吗?」萧岑玩味问道。
我轻轻颌首,「治了……所以我拿了条裙子想……」黑暗中,红晕爬得我满脸全是,我顿了下,才说:「还是不行。」
萧岑轻笑,放开了我,把我转了个身,语气陡然间温柔下来,轻描淡写道:「哦,那委实可怜了些。」
可我分明觉得,他很愉快。
末了,萧岑凑过来咬我的耳垂,斯条慢理道:「阿行是个小骗子。」
萧岑把我留在了他的寝宫,与我同塌而眠。
换了个环境,我睡得并不安稳。
迷迷瞪瞪之间,我听见萧岑的声音。
「你不在这几天,孤很想你,也想了很多。」
「你说你不能人道,孤心疼之余却是庆幸,庆幸这样你就可以留在我身边。」
「若你愿意,孤会成为你的靠山。」
我背对着他,早已泪流满面。
至此,我终于确定,太子真的是断袖。
天大的把柄握在我的手上,父亲交代的任务终于完成,我却在黑暗中泣不成声。
7
不知不觉间,我已在东宫住了三月。
这三月,是我记事以来最轻松自在的三月。
没有父亲的任务压着,亦不用讨好任何人,整天不是陪萧岑读书处理公务,就是和赵东宸他们一起,练剑,弹琴。
东宫的膳食也极好,在太子的投喂下,我个子都长高了不少,更别说胸前那两团,如今裹胸真的要了我半条老命。
就连萧岑都揶揄我,是不是长胖了。
他抱我的时间愈发长了,我也愈发贪恋他的怀抱。
被人全心全意在乎的感觉,是如此好,不是吗?
当父亲命我以女子身份参加皇后的千秋节时,我只得与太子辞别。
离别前的那晚,那双潋滟凤目紧紧闭着,我悄悄将唇印了上去,一触即离。
千秋节当天,我穿着及地的齐胸襦裙,将及腰的青丝挽成高高的发髻,以傅砚宁的名义参加宴会。
我的美貌,在进宫的路上就引来诸多贵公子的视线。就连赵东宸,都往我身上扫视多下。
他虽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却未见过真正的傅砚宁,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
宴会是分男女席位的,以竹帘相隔。
我端坐在席位上,小声与府中庶女交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首座上瞥。
「姐姐不常赴宴可能不知,今年这千秋会宴席是为了给太子殿下纳妃的。」傅玲珑小声说道。
她比我小一岁,却已许了人家。
「对方是皇后娘娘的侄女,永定郡主叶灵霜。」
叶灵霜此人我见过,她是京城有名的才貌双全的贵女。因为是太子表妹,我作为太子伴读,也跟随太子见过几回。
萧岑对她,并不热切。
听闻她三年前因其母亲在郴州老家病逝,离京守孝三年。
如今,竟是回来了吗?
心情蓦然变得乱糟糟的,视线朦胧间,只见他今日着了一袭朱红色蟒袍,如朗朗旭日般耀眼灼目。
这样的他,怎能不令人心动?
瞧瞧,那永定郡主叶灵霜朝皇后和太子行礼时,就羞红了一张芙蓉面,此刻的她,粉面桃腮,身姿如弱柳扶风,当真是好看极了。
皇后笑意连连,她亲自扶了叶灵霜起来,拉着她的手,就要往萧岑手上放。
我没有看清萧岑的表情,但是他并没有拒绝。
心头冒出酸泡,我端起桌上的果酒就喝。
8
不多时,我就双颊绯红,视物缥缈。
不愿见那郎情妾意的二人,我与傅玲珑嘱咐一句,提脚就往御花园走去。
九月末,御花园中微凉的晚风把我的酒气吹醒了一半,视线仍有些模糊。
模模糊糊间,一抹朱红色朝我急步而来。
「阿行?」
我的脑子嗡嗡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闪入假山后面。
心脏砰砰直跳,我敛住呼吸,静静等待萧岑走近。
远处忽而传来女子轻灵的声音,在唤「殿下」
是叶灵霜,她追着他出来了。
心绪不定的我既希望萧岑的脚步因她的呼唤而停下,又希望他不在意她。
「殿下,娘娘唤您呢!」
萧岑往前又走了几步,在与我一墙之隔处停了下来,他的声音淡淡的:「知道了。」
叶灵霜似不死心又问:「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说着她就要进到假山里头。
我大惊,剧烈的紧张令我的身子微微颤抖。
然而,一阵布料摸索的声音响起,叶灵霜没有进来,我透过缝隙,看见萧岑把她拉到身后。
「更深露重,别进去弄糟了裙子。」
「不过是只野猫,忽然母后寻我,快走吧。」
萧岑拉着狐疑的叶灵霜离开了。
确认他们真的走后,我整个人脱力般,往下坠,终于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我原以为,他只喜欢男子,喜欢我,就不会对别的女子有什么兴趣。
可我忘了,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
天子怎可无子嗣?
傅砚行这个身份,是不可以也不可能给他诞下子嗣的。
若是女子呢?
我心头升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若我告诉他,我是女子呢?
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我掐灭,因为我男扮女装这个事情一旦败露,整个傅家将万劫不复。
我不能让我的一己私欲,令傅家为我陪葬。
父亲纵然可恶,可我还有哥哥,还有那些庶弟庶妹,他们何其无辜?
我与他,终究是有缘无份了吗?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
九月末的夜晚,可真冷啊。
9
我实在没想到,假山后,还有人。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想钻出假山,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青袍,眼神阴翳而疯狂,在我往后退前紧紧箍住了我的手腕。
我吃痛,抬头看去,竟然是赵东宸!
他怎么会在这里?
慌乱了片刻后我镇定下来,萧岑和叶灵霜方才并没有说什么,我不必要担心。
我使劲扯出我的手腕,朝他行礼:「赵世子」
知,赵东宸邪肆一笑,盯了我半晌,忽而把我扯进怀中。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我拼命挣扎,惊恐不已。
他与萧岑不同,萧岑是谦谦君子,我知晓他不会对我做什么。但是赵东宸,我跟他同为伴读,他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
赵东宸对我的辱骂恍若未闻,他甚至开始对我上下其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他舔了一下我的耳垂,如阴暗潮湿的蛇一样令人生厌。
他咧嘴大笑,轻轻嗅着我脖间的香气,「乖乖嫁给我,傅砚宁……哦,不,阿行。」
我如五雷轰顶一般,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完了……
我从发顶拔下一根簪子,趁其不备狠狠扎进他抱我的手掌上。
我逃了出去。
身后却传来赵东宸气急败坏的声音,「你逃不掉的!」
第二天,赵东宸就带人来傅府求亲。
因着我与他原先就有婚约,父亲无可奈何,遂想着拖延一番。
结果,赵东宸厚颜无耻,他一屁股坐到了首座,一句话,就让一贯镇定自若的父亲脸色剧变。
他说,「若是让殿下知道,阿行是男扮女装的,那傅家……」
父亲紧握了双拳,答应了下来。
我彻底对这个父亲,失去了念想,他居然丝毫不把我的人生大事当回事,将我许给一个奸佞之辈。
那也别想我把太子的秘密告诉他!
父亲辅佐二皇子上位的大计未成,又一下子失去我这个在东宫的眼线,气急之下又把我关进了祠堂。
我在祠堂被关了好几日,外面发生的一切,我都不甚清楚。
哥哥会偷偷来给我送茶送吃的。
我看着他清润的脸庞,愧疚之意愈发强烈。
「哥哥,阿宁无用,如今我没了太子伴读这个身份,怕是我们今后更难了。」
哥哥却对我说的话却不甚在意,「阿宁长大了,要嫁人了。这些年,阿宁已经做得很好了,哥哥不怪你。」
「阿宁是我傅家的大功臣,父亲的大计就要成了,我们兄妹俩,就要自由了。」
他微笑着,继续说,「阿宁还不知吧,你同赵世子定亲的消息传出后,太子殿下送来了贺礼。」
我捧着茶盏小口小口饮着茶,垂眸不语,心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父亲竟然已经掌握了太子的把柄么?
他预备,何时动手?
「毕竟……阿宁是阿行的妹妹,殿下待人一向宽厚。」
哥哥盯着我的发旋半晌,才开口,「阿宁可知,那贺礼还是太子亲自送来的?」
我心头一跳,怔怔抬头,却发现哥哥眸光深沉,正凝视我。
「阿宁真是受太子看重呢!他来了第一句话就是问你身子如何了。」
我喉咙发紧,张了张嘴,干巴巴道,「是嘛……」
「阿宁,你有什么话要同哥哥讲吗?」
我望着他的眼,按耐下狂跳的心脏,摇了摇头,「没有。」
他深深看我一眼,倏而一笑。
「忘了告诉你,父亲说,东宫,你再也不用去了。」
10
父亲受不了赵东宸的软磨硬泡,把我从祠堂放了出来。
我出去的当天,赵东宸就在我的闺房等着我了。
他环顾四周,西看看东摸摸,嘴上说着「不错」。
我坐在榻上,实在不耐,沉声呵斥,「赵世子,还未成婚你就到我的闺房,这就是赵国公府的教养?」
赵东宸也不恼,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
「你不用激我,我知晓你的口才一贯好,不然也不会惹得殿下心心念念。」
我气急,胸口起伏不定,只得狠狠瞪他。
赵东宸见状肆意一笑,拍拍手,几个小厮鱼贯而入,手上皆捧着绫罗和胭脂。
赵东宸把我按在梳妆台前,紧紧靠着我,拿着宝石簪子往我头上比划。
「阿行真美啊……也不怪我先前就常做梦梦到你。」
我惊惧,身子在他的手掌下颤栗不已。
他凑到我的耳畔,轻声道,「阿宁还是穿裙子好看,以后,你就每天穿不同的裙子给我看吧。」
说着,他把一套薄纱襦裙塞到我的怀里,把我推进屏风后面。
「你说,若是太子知道你是女子,会不会发疯?」
赵东宸得意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入我的耳中,眼泪顿时夺眶而出,不知是感到羞辱还是酸涩。
萧岑……
我好想你。
你在哪里?
赵东宸几乎每天都来。
每次来,都会报复似的,告诉我萧岑的近况。
准确来说,是萧岑和永定郡主叶灵霜的近况。
萧岑陪叶灵霜游湖,萧岑教叶灵霜骑马,教她打猎,他们甚至共骑一匹马……
赵东宸恶劣地笑着看我,「阿行,殿下对你,也不上心啊。」
起初我还会自我辩解,萧岑只是太忙了,可时间一长,我开始怀疑,他的真心。
自那次送贺礼后,他再没来寻我。
长夜,孤枕难眠。
我怀念他令我安心的怀抱,怀念他的吻,怀念他咬着我的耳垂,说我是小骗子。
又一次在肆意横流的泪水中醒来,我才惊觉。
我早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11
一月时间一晃而过。
十月末,宫里传来消息,官家要在三日后带领宗亲和官员,前往琼山秋猎。
临行前的那晚,我趁夜色,偷偷摸进父亲的院子,想听到些关于箫岑的消息。
赵东宸半月未来,也不知在忙什么,我已经好久没听见关于箫岑的消息了。
我现在宁愿听见他与叶灵霜恩爱的日常。
等我到了院子,发现小竹林里书房还亮着灯,透过窗户纸往里面看,才发现,父亲和二皇子在说话。
「殿下,琼山那布局得如何了?」是父亲的声音。
「就等着皇兄,自投罗网了。」清润的声音响起,估摸就是二皇子了。
我心中一凛,冷汗就从额头冒出。
父亲和二皇子,这是要趁秋猎,对箫岑下手了!
为了破局,我偷偷随傅家车马前往琼山。
等父亲发现我时,天色已黑,已经快到了。
父亲无可奈何,只得让我和几个庶妹住一个营帐。
傅家是吏部尚书府,乃正三品的官职,营帐距离王帐不远也不近。
待用过晚膳,我借口吃撑了同傅玲珑知会一声就往外边走。
山里头天黑,我找了个树丛换上了男装,却发现忘带束胸了。
望了望这黑漆漆的夜,营地不比京城,想来应该也无事吧。
箫岑的营帐是金黄色的王帐,很醒目,很好找。
等营地中巡逻的士兵走远,我悄悄站到了王帐外边。
帐内的灯光把他的剪影映在了帐上,身姿挺拔,似是在处理公务。
我的心怦怦跳着,鼻头一酸,忍不住用手捂住,不让呜咽的声音外溢。
「谁?」
冷厉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根箭矢破风而来,我急急一躲,仍是让箭矢削掉了一缕鬓角的青丝。
近乎是同一时间,王帐的帘子被人重重掀开。
猝不及防间,箫岑那如玉的容颜,闯入我的眼帘。
见到我的瞬间,他猛然瞪大眼睛,眸中全是惊喜的光芒。
我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全身僵硬站在原地,艰难张了张口。
「殿下……」
「孤在。」
箫岑一步一步,坚定地朝我走来,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片刻不离。
他把我带入王帐,立马掐住我的腰,将我揽紧。
我一瞬不瞬看着这朝思暮想的脸庞,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心中忍不住酸涩。
箫岑一直在摩挲我的面颊,他将我的泪轻轻拭去,「莫哭,孤在。」
而后,他扣紧我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来。
攻城掠地。
炽热的呼吸,如同星火燎原。
12
一帘之隔,帐外吵吵闹闹,而在昏暗的帐内,隐秘的角落,他与我亲密拥吻。
我的呼吸被他急急夺去,只剩呜咽,双手被紧紧攥住。
何时被压到榻上的我也不知。
我只知浑身的血液滚烫,气温在陡然上升。
我整个人溺在他的气息中,反复沉沦……
王帐内,星夜下,萧岑从背后把我拥住,似要把我融进骨血中。
真想此刻即永恒。
但我记得我来的目的,我翻过身,环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
「殿下,二皇子和我父亲……」我停下来,仔仔细细望着他的眼,他平静地回望我,「要在秋猎对付您。」
萧岑轻轻一笑,他欺身压来,声音低哑,「阿行是特意来告诉孤的吗?」
我不满他毫不在意的模样,推了推他,却被他捉住了手。
「事关殿下的安危,我当然关心。」
语毕,笑意在萧岑胸膛震动,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高兴。
他将我揽紧,意气风发。
「不必担心,历年秋猎,行刺孤的多了去,孤不是好好的在这。」
「在这陪你呢。」
萧岑的自信模样令我稍微宽了宽心。
我抚摸着他的面容,将自己嵌入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东方的天空翻出鱼肚白时,我被营地吹响的号角唤醒。
我睁开双眼,发现萧岑已穿戴好骑装,墨发高高束起,长眉入鬓,凤眸凌厉。
发现我在看他,他含笑走来,俯身将我亲了又亲。
见我一大早就羞红了脸,他笑意更甚。
「小懒猫醒了?」
我点头。
「孤让人取了衣服来,你就在这换吧!等会儿随孤一块打猎,孤给你猎几只墨狐,给你做大氅。」
萧岑指了指桌上的骑装,心情甚好。
我重重点头,不管他揶揄的目光,闪入屏风后换衣。
我想,若是林中真的有埋伏,有我在,父亲总会手下留情。
13
我跟在萧岑身后到官家的王帐外,那里已围了不少人。
人群中,我看见了一身骑装英姿飒爽的叶灵霜,她看见萧岑与我同来,面色变了一瞬。
赵东宸也看见了我们,他望向我们的眼睛似淬了毒,但又惧于萧岑的威严,不敢上前。
二皇子和父亲站在了一起,遇到我的目光,他朝我微微一笑。
二皇子萧厉并未穿骑装,显然今日并不参与围猎。
官家一声令下,萧岑骑着烈马,位于最前,飞快窜了出去。
我也骑着一匹枣红马,跟在人群中往林中去。
琼山是皇家猎场之一,地势起伏大,树林阴翳,物种极多,深处也极其危险,常有猛虎出没。
我虽为女子,当男子养的这些年,骑射练的并不差,可不是叶灵霜之流的贵女可比的。
我纵马追着萧岑,身旁开始还有女子,渐渐地,就甩开了。
不知为何,我还是心里不安得紧,我环顾四周,不知哪里就会冒出一人,对萧岑不利。
不远处忽然传来射箭的声音,我循声而去,见萧岑从箭囊中取箭,搭弓,满弓后射出。
黑狼应声倒下,中箭身亡。
「太子殿下千岁!」
密林中的军士和宗亲贵族皆大声齐呼,振奋人心。
萧岑淡淡一笑,遂继续深入。
我知道,他要猎虎。
随着深入山林,视线逐渐暗下来,林子里不时响起奔袭的马蹄声和动物的叫声
我停在萧岑身边,他已猎到了两只墨狐,还拎起来展示给我看,「再猎两只就够。」
我笑着点点头。
林中突然传来一声虎啸,萧岑立即纵马追去。
那是头硕大的白虎,正朝我们奔来,萧岑一箭射出,射中了它的头。但它却不停下脚步,速度更快袭来。
「殿下——」
14
我大喊,取出一箭射去,白虎的一只眼睛被戳瞎。
萧岑回头,大笑道,「阿行,干得漂亮!」
下一秒,异变突生!
无数支箭同时从四方射出,萧岑飞身跃起,方才他座下的烈马中箭身亡。
周围突然窜出几十名黑衣刺客。
「跟紧我!」
他说完,一手护我,一手立即拔剑冲入包围圈,同刺客厮杀开来。
萧岑的内力极深,他出手,招招毙命。
很快,刺客的尸体就堆了满地。
「咻」的一声,一只短箭闪着寒光飞速而来。
「小心——」
萧岑回头,用力把我往旁边一推,同时把剑掷出。
头顶的树上倒下来一具尸体。
我心惊胆战,忙去看萧岑的伤势。那箭淬了毒,扎入了他的胸膛。
幸运的是,未伤及肺腑。
萧岑咬牙把剑拔出,带我骑上我的马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更多的黑衣刺客出现。
萧岑的脸色黑沉,眼神更是冷厉,转头往密林深处跑。
突然,萧岑拉住缰绳,座下的马匹前蹄高高上扬,嘶叫着停了下来。
我眉尖蹙起,疑惑看去。
糟糕。
前方是断崖!
「怕不怕?」
面对不断逼近的刺客,萧岑吻了吻我的唇角,轻声问我。
我坚定地摇头。
萧岑当机立断,松开缰绳,扣紧我的腰肢,向悬崖外跃去。
上头飞来几支利箭,但都失了准头,唯有一支把我束发的玉冠打落。
一瞬间,我及腰的青丝在风中飞舞。
萧岑双眸因震惊而睁大,片刻后,凤眸中迸发出奇异的光芒,涟漪泛泛。
「阿行,你可知,孤有多欢喜?」
下一刻,他闷哼一声,与我对视。
那双潋滟的凤眸中写满了我的双眼,写满了我的背叛,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问我,「为什么……」
回应他的,只是匕首再次用力送入他滚烫的胸膛。
我在他最欢喜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15
「对不起——」
我已泣不成声。
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我的后背即将触及潭水时,萧岑跟我调了个位置。
猛烈的冲击一下子袭来,紧接着,冰冷的潭水把我们淹没。
水中,我狠狠捶着他,想让他放开我,他却把我越抱越紧。
我的心情复杂,就算我背叛他,他也仍把我的安危放在自己之前。
潭底很黑,淡淡的血腥味钻进我的鼻子,萧岑的伤不能拖。
我拖着他,往水底的亮光处游去。
在氧气即将耗光之时,我拉着他浮上水面,到了一个溶洞中。
萧岑脸色苍白,身子极冷,我颤颤巍巍把火生好,去扒他的衣服下来烤,心中慌乱不已。
知道父亲的刺客擅毒,我提前把解毒丸备好,喂他吃下。
到了半夜,我迷迷瞪瞪之间,听见萧岑在说话。
「冷……」
躺在地上的萧岑瑟缩着身子,面容痛苦。
我咬了咬牙,把烤干的衣服盖在身上,身体缩进他怀中供他取暖。
哪知,我刚嵌入他怀中,他就翻身把我压下身下。
昏迷中的萧岑也力气极大,他牢牢禁锢我,铺天盖地的男子气息把我笼罩。
他浑浑噩噩吻上我的唇,又急又重。
我如海上一叶舟,随他沉沉灭灭。
醒来后,暴雨停歇,溶洞外的天色大亮。
趁萧岑仍睡着,我下水洗去一身黏腻。
十月末的寒潭水,冰冷刺骨,却未浇灭我内心的悸动。
我穿好衣服,在溶洞四周打量,寻找出路。
这片溶洞不大,一个小口子连接我们坠落的寒潭,大口子朝外开,看洞外的植被,我估摸这溶洞还在琼山里。
接近晌午的时候,我才抱着些果子回来。
萧岑仍旧昏迷着,并且脸色从苍白变为赤红,开始发热了。
他胸口的箭伤和刀伤开始发炎,我赶紧用水给他冲洗伤口,再用金创药给他敷上。
我擦拭着他汗水漫溢的脸庞,把他的面容刻进脑海。
我知道,他快醒了。
他醒来之时,就是我离开的时候。
萧岑,我以一刀,换你帝途坦荡。
希望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
16
崖底一别,已过三月。
这三月,京城局势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十一月初,太子在琼山猎场受袭,二皇子趁机逼宫,最后局面被赶回的太子控制,二皇子外逃,德妃赐死,傅家等与二皇子党勾结的被抄家。
太子仁善,赦免了涉罪官员的家属。
紧接着十二月,官家病重,命太子监国。太子以雷霆手段,清扫官员,整顿朝纲。
再是腊月,异族来犯,太子亲征,打得敌人节节败退,收复了好几座城池。
百姓皆道太子将来定是位明君。
若不是我在哥哥那偷听到的那些情报,我都会误以为这是真的。
我的诈死的消息传出后,他病倒床榻,起不来身。
他甚至很长时间都没有上朝,政务都是由宫人搬进东宫处理的。
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做出如此多的动作。
我不由担心起他的身子。
见我一动不动站在崖边眺望远方,哥哥走近捏住我的手。
「怎么这般凉?」他语气稍有责备,柔和清润的眸子凝视着我。
我回望他,怎么也想不到,哥哥就是二皇子,二皇子就是哥哥。
从崖底被救出的那夜,我清清楚楚看见是二皇子寻到的我,可醒来,守在床边的却是哥哥。
当哥哥把脸上的易容洗去,显现出二皇子的脸,我才知道,我的双生哥哥,早已死在出生的那天。
假扮哥哥的,陪伴我的,一直是真正的二皇子。
傅砚行,萧厉。
「阿宁,你还在想他吗?」
他环住我,把下巴轻轻搁在我肩膀,潮湿的呼吸如羽毛般呼在我的脖颈。
我的心随着他的呼吸,一寸一寸凉下去。
「开春,他就要娶永定郡主为太子妃了。」他状似不经意,与我絮絮叨叨。
「毕竟,那是他的救命恩人。」
他是故意的。
「阿宁,我们何时成亲呢?」
他从小伴我长大,何时对我有的心思?
可是,我有身孕了啊……
17
二皇子外逃,无人知道他就躲在琼山脚下的山庄。
他已放弃皇子身份,专心做我的哥哥。
那天狩猎前,二皇子的人找到我,拿着哥哥的玉佩称若我不行刺太子,就对哥哥不利。
哥哥身子不好,我心急如焚,只能答应。
可我仔细想想,能以身边人要挟他人做事的,定不是明君。
我要保全哥哥和太子的安危,只能假意背叛。
显然,两方都当真了。
我是这场较量中最关键的一环,也是那个变数。
太子坠崖令二皇子以为太子已死,继而逼宫,可他没料到我会救他。太子赢了,坐实了他谋逆的罪名。
自此,萧岑称帝的路上,再无障碍。
小年夜那天,太子大婚的圣旨下来了,婚期定在二月二。
我将与萧厉大婚的日子也定于那天。
除夕,为提前庆祝太子大婚,皇城的夜晚将放烟花。太子邀请全城百姓观看,与民同乐。
我也央了萧厉带我去。
金明池畔,景致最盛处,一对壁人相携而视。
这一幕狠狠刺痛了我的心,小腹都坠痛起来。
孩子,你是否也感觉到,你爹爹喜欢别人了呢……
萧厉察觉我的不适,紧张得把我揽紧,「需要请大夫吗?」
我略摇头,视线紧紧盯着远处。
盛世的烟花绽放,百姓都在欢呼。
刀剑声也是在此刻响起的。
我猛然回头,萧厉站在人流中,神色莫名,眼神癫狂。
「属于我的一切,今夜都将回来!」
箭,带着破空的声音,从萧厉手中射出,直指高台上萧岑的咽喉。
我不知是何处来的力量,纵身扑向那箭。
不过一刹那而已,很快,很快。
我重重落下,温热的液体自我胸口、嘴角流出。
「阿行——」
「妹妹——」
是谁在喊我?
失去意识前,我看见他奔向我。
真好,真好……
他还是在意我的吧……
只是,我还没能亲口告诉他,他要做爹爹了……
18
回顾这一辈子,我还未好好为自己而活呢。
生在傅家,虽锦衣玉食,但出生即失去母亲和双生哥哥。
从小被送入东宫,当眼线。
小心谨慎、胆战心惊十余年,所幸被太子所爱。
就在我以为日子就要好起来了,父亲要参与谋逆,把傅家往火坑里推。
我有在乎的人,不管他是假哥哥还是真二皇子,都待我极好。
我有爱的人,那是惊艳了我所有时光的人。
哥哥的那一箭,射的不止是我的爱人,更是黎明百姓的希望。
天下需要他,百姓需要他。
失去意识后,我飘荡了一段时间。
我飘到大牢,看见哥哥在单独关押的牢房中,沉默流泪,面容枯槁。
隔壁女牢还关押着永定郡主,叶灵霜。
我看见她时,狱卒正给她送饭,她蓬头垢面,嘴里却在念念有词,「我是太子妃!我救了太子!哈哈哈,我是太子妃!」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太子妃!你们要干什么……」
也是个可怜人。
我飘到东宫,熟悉的寝殿已空,太子已登基为帝。
我飘到紫宸殿,看见我躺在床上,箫岑拿着帕子,一点一点擦着我的脸。
殿外跪了一地的太医,还有民间大夫,他们都低着头,缄默不语。
箫岑执着我的手,怒吼出声,「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朕养你们有何用?」
「她若有事,朕要你们陪葬!」
我唏嘘不已,太医真是个高危的行当。
我看着床上的自己,脸色苍白,小腹微微隆起,若不是我还有微弱的呼吸,我都要以为我已经死了。
「阿行……那晚你伤得很重,太医都说你救不回来了,可你挺过来了。」
「阿行,醒过来吧……我竟不知,你有了我们的孩子。」
「你不想嫁的赵东宸,我给他赐了婚。」
「还有叶灵霜,我从未喜欢过她,我只是……只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男子,我想想验证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断袖。」
「我一直知道,救我的是你,那一刀,我不怨你。」
「萧厉,我不会要了他的命,我要他看着我们鹣鲽情深,白首共老。」
「我从未恨过你……」
箫岑温热的泪缓缓落到我的脸上,我怔怔摸着脸上,只是一片虚无。
我心中剧痛,飘到他身边想去拥他,却怎么也摸不到他。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日渐憔悴,眼睁睁看着他从风光霁月的少年郎,变成胡子拉渣的少年郎。
太医说我性命无碍,就是不愿醒来。
我不是不愿意呐!
箫岑去了灵隐寺, 什么也没有求来。
灵隐寺的方丈大师只说,「万事不必强求,一执一念一枉然。」
19
我醒来的那天,春光明媚。
我微微动了动手指,抚上萧岑憔悴的面容。
他先是一惊,而后眼泪就落了下来。
原来,狂喜是发不出声音的。
他将我狠狠拥入怀中,有泪一滴一滴一串一串落在我的脖颈,浸湿我的衣领,最后汇成淙淙溪水流入我的心底。
只听他鼻音深重,闷声道,「幸而……你醒来了……你不要再离开我了……我真的受不住……」
我用力回抱他,一声一声回应他。
「我在,我在……」
……
自我醒来,萧岑把我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他对我先前诈死骗他的事情耿耿于怀,每晚睡前都要跟我念叨一遍。
我捧着肚子,实在不愿听,就借口孩子踢我。
那会子我没啥人身自由,全凭萧厉做主。
我快临盆了,萧岑空下来就靠着我的肚子,和孩子说着话。
说什么,不管皇子还是公主,都要和父皇一起保护母后。
我咯咯一笑,娇嗔瞪他。
夏末,天下大旱。
念念出生时是晚上。
伴随着我凄厉的惨叫,我和萧岑的第一个孩子,念念小公主诞生了。
煞时,屋外电闪雷鸣,甘霖落下。
萧岑大喜,大赦天下。
清晨,雨止,彩虹出。
萧岑抱着我,我抱着念念,一起看初升的太阳。
我想,这就是我要的完满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