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黑国防科大的话到底对不对?
本人国防科大指挥类毕业,分到新西兰老野妇联六年转业。
服役那几年,每年5月到10月都会去野外驻训,基本上就是这样的环境(图中的装备是废弃许久了的),在西北人烟罕至的戈壁荒滩中,搭个帐篷,一住就是小半年。
这期间要完成各种各样的演训任务,而最快乐的记忆,当属一周的训练结束后,从当地老乡那里买一些啤酒和粗糙的烧烤辣条之类的下酒菜,约几个干部战士,躲开营长教导员的视线,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伴随着酒精融入血液,享受难得的放松。那种感觉有点像《肖申克的救赎》中,安迪和狱友们沐浴着阳光,排排坐在屋顶上喝着啤酒,那一刻好像自由了。
那几年干部冻结,基层老野团级单位本身架子小,我在排长的岗位一窝就是五年多,从一开始崩溃不适应,到最后真正做到和战士们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娱乐,并发自内心的认为官兵应当平等一致,有些战士和我处成了非常好的朋友,至今还有联系。可是我考上国防科大完全是误打误撞,毕业分配也是稀里糊涂,到了单位,一来没有过硬背景,二来自己从小就老实本分,不会拉关系找门路,眼见同批一起分下来的有些去了机关不同的股,有些借调去了别的单位,有些经常会得到出去培训学习的机会,而我什么经历也没有。记得有一年新兵下连,我排里的几个班长手气出奇的臭,抽到的新兵都是体能素质都特别差的那几个,所以接下来每次考核我们排的成绩也就特别差。当然领导是只看结果不问原因的,所以自然就又归咎到我不会带兵(之前因为自己没眼色,不会来事,导致连队指导员给我穿小鞋,跟着营长教导员也就对我有了意见)。我每天带着几个班长组织战士们开展体能强化训练,自己带头训练,跟战士们一起比赛,大家统一思想统一目标,经过半年左右的时间,这些战士体能水平从弱到强,我们整体的训练成绩也从全营最后上升到最前列。我当时的连长也是国防科大毕业的学长(现在也已经转业了),他有次在开会的时候说,“一排(我的排)新兵的底子最差,可经过半年时间,现在成了连队训练成绩最好的排,可见排长和班长都是用心付出了,也想了一些方法。”他的这番表扬,是我在部队期间得到的为数不多的来自领导干部层面的鼓励和表扬。
当排长那几年,总听到上面说年轻干部要在基层好好蹲苗,干部成长是前慢中稳后快。于是我在排长的岗位上仍然保持着最初的状态,带着战士搞好训练,认真组织各种活动,完成上级交待的各项任务,以至于最后在年度专业技术训练期间,我发现全营干部就中只有我带着战士在烈日下进行装备操作,其他干部,要么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大家训练,要么有别的事情不在训练场,那一刻就有了一种挫败感,看来全营干部就我混的最差。
别的学员队不了解,读国防科大期间我所在的学员队,大部分同学都是小镇做题家出身,自己的学习成绩非常好,家中父母亦或是务农打工,亦或者是小商小贩,还有就是企业工人或者小县城的体制内家庭,那个时候的信息咨询还不发达,国防科大的名头加上毕业直接当军官包分配,这样的条件加上军人的荣耀光环,是会吸引一些满怀志气的青年良家子来的。就像和我一个学员队的同学,他是西南某省他们那个县当年的理科状元,那个成绩上同济大学是没有问题的,然而他选择了国防科大,选择了指挥类专业,毕业后和我一起分配到西北戈壁,现在还在西北的部队服役,去年刚刚调了副营。他后来找的媳妇是在老家县城的一个事业单位工作,生了一个孩子,父母帮忙带着,每年他从西北回到西南县城探亲的假期只有四十天。
我常常因为自己能熬够妇联六年顺利转业而庆兴,这算是劫后余生,可因此也会感觉到悲哀,当年我们这帮同学哪个不是一腔热血奔赴祖国的四面八方,尽管有人会告诉我们前路充满荆棘,可少年骄傲的心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万中选一的英才,哪怕前路坎坷,充满风霜,自己也会是别人口中的那个战胜一切挑战的例外。可是后来不断被现实的大浪冲刷着,我才明白普通人的命运就像浮萍一样,不要幻想万中选一那样的小概率事件在自己身上发生,就像《长安三万里》中有一句台词,“天下捷径岂是为寒门所设乎?”普通人只能选择对于普通人相对友好一些、赢面的概率相对大一些的环境,但很遗憾,包括部队在内的很多体制内,并不是这样的地方。
国防科技大学至今仍然是一所很牛逼的大学,尽管有无数毕业生在新西兰拔草,但这并不影响科大向着世界一流军事学府稳步前行。我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对我而言,科大意味着我的一段风华正茂的青春,意味着充满朝气且斗志昂扬,可是对于国防科大而言,我从入校到毕业分配,自始至终就是一个数字,一组号码。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过往的那些经历磨砺了我的心志,也让我深深体会到自强不息的心态对于一个身处绝境不知希望在何方的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但是,如果可以重来的话,如果知道这段从军的经历会这样苦的话,我想我应该不会再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