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没有特别痛苦的回忆?每每想起都特别希望能够把那段回忆从记忆里删除的那种!?
有,不过那是一段往事了。
我叫老陈,那时候是一名流浪汉,至于为什么变成了流浪汉,这就是一段往事了。
我那时的住所,是一栋破旧的平房,这栋平房距离我们市中心很近,只不过整个平房区都废弃了,土墙上用红色染料写着大大的拆字。
许多城管,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曾多次劝说我,试图把带我走,想把我带回救助站,不过我都拒绝了,我认为还是流浪舒服一些。
晚上,我刚去垃圾箱里掏完垃圾,盲目的走在大街上,这个冬天太冷了,天上还不怎么下雪,死冷死冷的,阴风撕裂着我的脸,天黑的发紫,今年的风也大,这是个不好过的冬天。
路过一家米线店,隔着玻璃我看到几个男人正在屋里吃米线,我站在窗边,假装在等人,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米线锅。
米线锅里有鸡肉,墨鱼丸,还有豆芽,这鸡肉要是咬一口,一定是香香的,满嘴爆香。
墨鱼丸看着白花花的,口感一定很绵软,配上米线的汤汁,不知道该有多好吃。
此时,我的脑袋里开始幻想自己吃米线,长久的流浪生涯让我的想象力变的十分丰富,每次吃难以下咽的饭菜的时候,我脑子里都会幻想出无数美味的好吃的,这些幻想,能让我更开心。
在这种幻想中,吃猪食才会好受一些,平时饿了也可以幻想,只不过越想越饿。
我正幻想吐露着米线,突然听到门口开门的声音,回头一看,那几个吃米线的男人离开了店。
我脑子一热,直接走进了米线店,服务员正要收拾吃剩的米线,我恬不知耻的问了一句。
姐,这个米线能给我吗,拿回去给我家狗泡点汤加米饭吃。
服务员惊讶的看着我,她愣了足有5秒,才问我,那你怎么带走啊?
我嘎嘎一笑,从随身麻袋里拿出一个大铁盆,服务员一看大铁盆都懵了,我问她,那我装走了啊,姐。
服务员点了点头,那一刻我如同一只疯狗,把桌子上的米线,吃剩的拍黄瓜,啃到一半的鸭爪子,被咬的七零八落的鸡肝一股脑倒进了铁盆里,抬眼一看,桌子上还有半个鸭头,白色的鸭脑被扣走了,我一点也没惯着鸭头,随手抓起来就揣兜里了。
服务员估计也没见过我这种人,正在惊讶的看着我,我反手用袖子把桌子上的油污擦了个干干净净,把桌子上的碗摞在一起,对她拱了个手,说了几句吉祥话,就离开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雪花,看着小雪花一点一点融化在铁盆里,我张大了嘴开始接天上的雪花,雪花冰凉凉的,到嘴里一下就化了,总感觉甜甜的。
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今天就要借着这幅雪景赏雪,摸了摸米线盆,还有点温热。
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端着米线盆,从旁边的灌木丛上折下来两根木枝当作筷子就吃了起来。
真别说,这米线真好吃,只是里面的荤菜都被挑走了,只剩下了米线和一些蔬菜,我用筷子捞了半天才找到那块鸡肝,含在嘴里,苦苦的,香香的,真是好吃,都没有词来形容了。
我正吃的香呢,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远处的电线杆子下拴着一匹马。
六七个小混混,穿着军板鞋正在用什么东西捅着一匹马,每捅一下,那匹马都开始疯狂的抽搐尥蹶子,捅的那匹马嘶吼个不停。
这时候一名老人一路小跑,过去开始与那群小混混争执起来,我还坐在那看,这老人很激动的在说着什么。
一名脖子上有纹身的混子突然一拳打在老人脸上,反手一蹬就把老人踹倒在地,老人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似乎有点懵了。
看到这一幕,我没出声,拎着铁盆就走了过去,这群人把老人打倒后,其中几个小混混还踹了老人几脚,一开始打老人的那名混混,还冲着老人的脑袋连吐了几口痰。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身体的所有的血液都在往上涌,直奔我的脑袋,脑袋涨的快要爆炸了,胸中似乎有一团烈火在烧。
我越走越近,那几个小混混也没注意我,以为我是个路人,离他们10米左右的时候,我一路小跑跑了过去,这群人直勾勾的看着我。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跑到他们面前,反手把大铁盆扣在那名脖子有纹身混混的脑瓜子上,米线汤夹杂着被我咬的七零八落的米线顺着他的脖领子都流了进去。
我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照着他鼻子开始疯狂的打,咣咣揍了得四五拳,反手拎着他的脖领子,一脚就把这小子给旋了出去,
剩下几个混子呆呆的看着我,我又照着那混子脑袋上猛踩了五六脚,期间这脖子有纹身的混子像一只死猪一样,一动不动,估计开头那几拳就给他打晕了。
反手我又弯腰开扣地缝,扣起一块白砖头,剩余的几个混子看到我拿砖头,转头就跑,我嗷一声就追了上去,这群混子跑的的确快,我追了半天,一直追不上,正当我琢磨是不是不追了。
一个身形比较胖的混子一下踩到一块冰,出溜一下摔了个大后趴,我追上去,对着倒地的混子就是一顿猛踢,专门照着脸踢,把他踢的捂着脸直叫,踢了一会,他似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我突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力量在压制着我,回头一看,那名挨揍的老人正在拉着我。
我一看是老头,就停手了,一把摘掉他破烂的狗耳朵帽子,问他脑袋有没有事。
老头一把抓住我的手,跟我说,爷们,我没事,你别打了,这把他们打死了,你不也得蹲篱笆子吗?咱哥俩喝酒去。
我看了看老头,问他脑袋有没有事,老头告诉我没事,刚才那小崽子一拳只能给他挠痒痒。
我乐了,这老头还挺狂,老头牵着我,我俩走了回去,脖子上有纹身的混子还躺在地上,一脸是血。
我蹲在地上看了看,鼻子出了很多血,我蹲在他身边,问他还装吗?
这混子看了看我,没说话,老头让我过去一趟,去看看他的马,我刚走到电线杆附近,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这混子跑的比狗都快,一溜烟就没影了。
我跟老头都笑了,这时我仔细的看了看这老头,他长的十分消瘦,身高大概一米7都不到,脸上布满了黑色的沟壑状皱纹,两个眼睛里总有一股柔和的光,我看这老人,长的有点不像汉人。
便问他,大叔,你是蒙族人吧?。
老头惊讶的看着我,问我是怎么看出来,我笑了笑,告诉他猜的。
电线杆下拴着的那匹马正在好奇的看着我俩,我走了过去,这匹马身上盖满了雪,我帮它扫了扫。
这只马长得很奇怪,两个眼睛很大,嘴唇也很厚,脑袋上的毛秃秃的,尾巴却很长,尾巴毛都要垂地了,身上略微有些消瘦,屁股上挂着一个麻袋,估计是怕四处乱拉,脑袋上还挂了个草料袋。
马时不时的把脑袋伸进去嚼几口。
我用手掰开马嘴看了看,这匹马已经很老了,牙齿磨损的十分严重。
这匹马见我翻它的嘴,不仅不躲避,还翻着嘴唇不停地抖动,我笑坏了,结果这马一口叼住了我的手指,我赶忙想抽出来,老头也过来呵斥这匹坏马。
拔出手后我看了看,手没什么伤痕,这匹马很坏,在故意逗我玩。
我问大叔,为什么要养这么一匹马,老头告诉我,这匹马已经13岁了,是他哥哥养的,后来他哥哥死了,这匹马就由他养了,现在冬天,闲的也没事,家里还有不少大萝卜土豆子,平时用棉被盖着,用马车拉着去大集上卖点,赚点糊口喝酒的钱。
说到这,老头让我上车,我看了看,这匹马后面拉着一辆板车,板车里还有许多大萝卜,萝卜上面盖着一层很厚的军绿色大棉被。
我坐在车上,老头却没有上来,他拍了两下马的屁股,洽洽的喊了几声,这匹马颠颠的跑了起来。
马蹄子落在沥青路的雪面上,发出哒哒的响声,清脆又好听,我看着老头,他却不上车,我问他为啥不上来。
大叔告诉我,这匹马岁数已经不小了,太重的东西怕他拉不动,我这么一听,思索了一下,让老人停车,老人呦呦了两声,马似乎听懂了口令,停了下来。
我跳下车,让马车继续前进,老头问我怎么不坐了,我告诉他,我长腿了,不需要坐车。
老头没说什么,牵着马在沥青路上缓慢地走着,那个冬天,我至今还记忆深刻。
漆黑的寒冬,天上飘着雪花,大马路上时不时的骑几辆自行车,马蹄子哒哒的声音,冷风咬在脸上传来一阵阵刺痛,这个冬天很冷,但似乎又没那么冷。
我们走了好久,走到了一片平房区,平房区里有一间靠外的平房还亮着灯,门上挂着巨大的棉布。
我跟老头把马拴在树上,走进平房,里面十分的破旧,有四五张桌子,屋里乌烟瘴气的,一地的烟头与啤酒瓶子。
老板娘走了出来,看到老头,她似乎很熟络的样子,问老头,大叔,今天吃啥?
老头想了想,一个猪耳朵拌黄瓜,一个酸菜炖肉片,多放点肥肉片子,往里面加点土豆条子,再来两碗米饭,说到这,老头转身问我,兄弟,喝酒不。
我点了点,老头又喊,再来4瓶啤酒,我想了想,问他,大叔,咱·能不能喝个白酒,我都快两个月没喝白酒了。
大叔笑了,告诉老板娘来一斤白酒,要小烧。
老板娘打开门口的大棉布,走出去打酒了,我跟老头坐在屋里,这屋子里真的很脏,一股烟灰的味道,屋子中间有一个火炉,火炉上连着一个巨大的排烟道通向屋外,里面烧的都是不是煤,烧的是柴火,整个屋子乌烟瘴气的。
这房子里的窗户都是那种绿框的四格窗户,纯纯的80年代风格,窗户还有点漏风,屋外的冷气一直渗进来,我跟大叔靠着窗户,冷气吹的我都要拉拉尿了,屋中间的火炉却又十分的热。
我跟大叔聊了一会,得知他叫巴特尔。
那匹马是他哥哥养的,叫伯牙乌,不过我还是更习惯叫坏马,因为它很坏。
我问他有没有65岁,大叔嘿嘿一笑,告诉我他今年才62。
老板娘回来了,把酒给我俩端了上来,我喝了一口,的确是酒厂的小烧,味道发苦,酿造工艺很差,但能喝出是纯粮酒。
老板娘在后面忙活了一会,把两道菜端了上来,猪耳朵黄瓜的分量很实惠,猪耳朵很多。
那盆酸菜肉片热腾腾的,土豆条混杂在酸菜里,老头给我夹了一片五花肉,对我说,爷们,你岁数小,多吃点肥肉,这玩意好。
我尝了一口,五花肉切得薄厚均匀,煮的软烂,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就化了,又夹了一团酸菜夹着土豆条,酸菜独特的香味配着土豆条,特别好吃。
我跟大叔不停地吃着,期间也没怎么聊天,偶尔端起白酒杯碰几下,吃了许久,两盆菜被我们吃的干干净净,我端起酸菜盆,把里面的汤倒进米饭里,搅拌几下就都扒下了肚。
吃饱后,我们走出门外,我看了看那匹马,回去找老板娘要了两个豆沙包,放在马嘴边,它张开嘴几下就吞掉了豆沙包。
大叔在旁边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双方无言。
爷们,你以后脾气好点,不要总打架,你手重,要收敛些。
夜幕中,我看不清老头的脸,只听到了他苍老的声音。
大叔,你也是,以后少喝酒,看到那群小流氓子离远点,我叮嘱了老头几句,黑夜中,我把手盖在老头的肩膀上。
说完这些,我就离开了, 走出好远,回头看了看,巴特尔大叔正在牵着马,一步一步走在马路上,伴随着哒哒的响声,我突然感觉很孤独,浑身发冷。。
晃悠了好久,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屋里实在是太冷了,我拿出一些柴火加入了炕炉里,烧了一会,屋里的温度上来不少,但炕被我烧的太热了,我拿起一些纸壳子,准备加固一下窗户。
我现在住的这个平房,刚来到这的时候,窗户的玻璃早都碎了,我只能用纸壳子里外各糊一层,留一点通风的缝隙,今年风大,纸壳子被吹的有些腐了,一到晚上冷风呼呼的往屋里渗入。
加固好以后,我试了试,坚固了不少,也不怎么漏风了,我就躺在炕上,入睡中,我一直在想巴特尔大叔,希望他日后能平安顺遂,他虽然爱喝酒,但是个好老头。
恍惚中,我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下午了,昨天跟巴特尔大叔喝的有点多。
之后的日子,我依旧每天像一具尸体一样,游荡在大街上,不工作,我也不欺负别人,就是为了勉强度日,我依旧去饭店捡剩饭吃,去各类小吃部门口捡啤酒瓶子,喝里面剩下的啤酒。
长久的流浪生涯,让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我变的虚弱乏力。
后续,我剃光了自己的胡子,给自己换了一套看起来不那么脏的衣服。
有一天,我闲得无聊,去我们本地的公园溜达,那天天气很好,没下雪。
公园里有一座巨大的人工假山,这座假山可能有几十米高,夏天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一些做生意的人围在假山附近。
我正在晃悠,突然看到一个人,领着一匹马,这匹马戴了个马鞍子,正在那呼哧呼哧的拱雪地,这人戴着军大帽,口罩遮着脸,我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马主人看到我,问我,骑马不,我问他多少钱,这人告诉我,15块钱,带你在假山转两圈。
我一听15块钱转两圈,划算啊,我掏出钱递给老头,今天我也感受感受骑马,马主人扶着我,一把就给我抬了上去。
骑上去以后我才发现,这匹马太小了,我骑着它,两个脚都快要当啷地了,而且我能清楚的感受到,这匹马呼哧呼哧的在喘粗气。
可能是我太胖了,就算我身体不行了,我也是一米94,接近190斤,这匹马看起来并不大,驮着我费劲很正常。
我感觉这马吃力,把脚抽出马镫,一下跳下了马背,马主人奇怪的看着我。
我告诉他,不骑了,你这匹马驼我费劲,马主人摘下口罩,我突然觉得他有点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巴特尔大叔吗?
可是他却没认出来我,浑身摸兜,想把钱退给我。
我一把抓住他,问他,大叔,你不认识我了?
巴特尔大叔奇怪的看着我,爷们,你是谁啊?
我看他不认识我,我就开始讲述跟那几个混子打架的过程,大叔一下就想起来了,他给了我几拳,问我怎么剃胡子了,这猛一看还真认不出来,爷们,你瘦了,没有咱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壮了。
我看到大叔,突然有点心酸,嘴巴紧紧的。
大叔问我是不是还在流浪,我点了点头。
巴特尔大叔咳嗽了几声,告诉我,晚上咱们去喝一顿,吃点好的补补。
我最近白天去集市上卖大萝卜,下午的时候来公园领着伯牙乌来赚点钱,一天能赚个100多。
晚上还得多给伯牙乌加点料,冬天马吃得多,现在伯牙乌一天要吃接近10斤草料,五六斤精料,还得吃许多粮食,豆饼,酒糟这类的。
我有点奇怪,问他,你这马精料怎么吃这么多?
大叔告诉我,冬天,蒙古马虽然不怕冷,但是天天被人骑,必须得吃点好东西,把身上的膘补回来,要不天天驼人,很快就会瘦的皮包骨头。
说着,大叔摸了摸伯牙乌的脑袋,伯牙乌虽然对我很坏,但是却很喜欢大叔,用脑袋跟大叔蹭个不停,蹭的时候还闭着眼睛,仿佛一个小孩子在撒娇。
爷们,你去等我一会,我再去拉两个人,挣点钱,晚上咱们喝一顿,你先去帐篷里等我,帮我看着点板车,这几天总有人偷我萝卜,大叔指了指我身后。
我回头一看,假山附近有一个报纸亭,报纸亭后面立着一个军绿色的棉布帐篷,大叔的板车立在帐篷旁。
我走到帐篷里抽烟,拉开门帘,看着大叔四处拉人,大叔忙活了好一阵,又拉了几个客人,过了许久。
他牵着马喊我,我走了出去,帮大叔把马车套上。
去哪喝?还是上次那家饭店?大叔问我。
我点了点头,走了足有一个小时,我们才到了那家饭店,老板娘热情的问我俩,怎么这么久没来。
大叔笑了笑,告诉老板娘,要一盆酸菜肉,一定要加土豆条,再来一个猪头肉拌黄瓜,说着,他又咳嗽了几声,从兜里掏了一会,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拿出烟丝和卷纸,开始卷烟。
大叔自己卷了一根,又给我卷了一根,我一看,烟头都没有,我问大叔,你平时抽烟都不用烟头?
老头笑了笑,说带烟头没劲..说着他又咳嗽了几声。
我说了他几句,你挺大岁数,抽烟带个烟头子,看你咳嗽的,以后少抽这玩意,多抽点卷烟,好歹比这个烟油子小。
巴特尔大叔没应声,老板娘把饭菜端了上来,我俩吃了一会,大叔问我,爷们,你现在住哪呢?
我告诉大叔,我住一个破平房里,巴特尔大叔问我,要不要去他家住,正好没事喝点,还能帮他喂喂马,收拾收拾,他自己无儿无女的,一个人住也没意思。
我想了想,拒绝了,这没头没脑去别人家住算咋回事呢?
老头劝了我半天,最后一把抓住我,非得让我去他家,我一看,去就去吧,不过得多帮人家干活,不能白吃白住。
吃完饭后,我们回了大叔的家,大叔家其实离我家并不远,不过大叔家的环境好多了,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三间房,其中一间房举架很高,被改成了马舍,我把伯牙乌牵了进去。
马舍里都是稻草,伯牙乌回到马舍,立刻倒在地上舒服的打着滚。
看了看屋外的大缸,里面满满的一缸豆粕,旁边还有半缸花生粕(粕是榨油后二次处理过的产品,蛋白质含量特别高,适合作为饲料)
喂这个豆粕用不用泡水,我喊大叔,大叔在屋里应该没听到,我去找了点开水,用开水泡了几斤豆粕,这东西得多泡几遍才安全点。
泡完豆粕后,我把豆粕倒进食槽,坏马吃的呱嗒呱嗒直响,我掏了掏兜里,还有三个鸡蛋,把鸡蛋剥了皮放进了食槽里,坏马好像从没吃过鸡蛋,几口就吃掉了鸡蛋,翻着嘴唇还找我要。
这时大叔走了进来,看我喂马喂的很好,他挺高兴的。
我问大叔,坏马一天要吃多少钱,大叔告诉我,一天要35元左右,吃的比他都贵,马这玩意挺金贵的,喂的差不长膘,光吃草是不行的。
当时已经晚上9点多了,大叔帮我收拾好了屋子,我俩住在一起,在一张炕上,大叔家里虽然有点破旧,但是很干净,比我那里强多了,有厚厚的褥子。
我俩聊了一会,10点多就睡了,第二天4天就要去早市卖萝卜,我躺在床上正要入睡,大叔却总是时不时的咳嗽几声,这一夜,几乎无眠,大叔不停地咳嗽,我总感觉不对。
第二天,我问大叔,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却说没事,我俩从地窖里抱了一车萝卜,趟着夜幕赶车去了大集。
那段日子,我们早上去卖萝卜,下午就去公园,让坏马驼人挣点钱,大叔很心疼坏马,从我骑过坏马以后,大叔再也不让比较重的人骑它了。
那段日子,我们过的很好,每天晚上都要喝点,吃点炖菜,大叔也是一个开朗的人,经常给我讲他老家的故事,他还教导我,要好好做人,不要动不动就打人,他是一个和蔼的人,跟他在一起,我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我,如果没有他,我可能还是一个流浪汉,一具行尸走肉。
可以说,大叔是我的精神领袖,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像个人..
可是大叔的咳嗽,时好时坏,一开始我也没当回事,我认为是大叔抽炮子烟抽的。
直到后来,我发现大叔开始疯狂的咳,吐出来的东西里面夹杂着血丝,这次我没有跟他商量,强行带着他去了医院,他却不愿意去,最后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才同意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先是挂号,之后拍片,片子出来以后,拍片的医生问我,你爸爸咳嗽多久了?
我告诉医生,这不是我爸,是我好兄弟,医生没做声,问我,他没有子女吗?
我有点不耐烦,跟医生呲牙了,啥意思你直说,是什么病就说,他没有子女,就我一个朋友。
医生又问,为什么不早点查。
我大概明白了啥意思,过了一会,去找了肿瘤科的医生,大夫拿着片子,告诉我有很大可能是肺部恶性肿瘤。
我当时还没听懂,问他什么是恶性肿瘤,医生愣了半天,说恶性肿瘤就是肺癌。
我问他,哪肺癌,哪肺癌,我看片子好好的啊,我一把抓起片子,翻来覆去的对着光看,也没看出来哪肺癌了。
医生也有点不知所措,告诉我,先住院吧,做个穿刺看看是不是肺癌,老人有家属吗?
我没应声,跑下楼,大叔正在搂着伯牙乌,我透着雪,看着他那佝偻的背,薄的像一副蝉翼。
大叔,刚才医生看了下,你肺上长了几个瘤子,可能得住院。
巴特尔大叔看了看我,没说话,我搀着他,劝他住院,他同意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叔做了穿刺,经过化验后,确诊了是癌症,而且根据医生的意思,他这个已经很严重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白天去帮大叔卖萝卜,让大叔在家歇着,下午我独自牵着马,去公园揽客。
有一天,大叔在偷偷问我,兄弟,我这是不是癌症啊,我住院的时候问了,我那个病房里的许多都是癌症,你别骗我。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大叔又沉默了,他想了想,告诉我,癌症也不怕,得了一样活,看大叔心态挺好,我就告诉他,大叔,你就是肺上长了几个瘤子,没事的。
之后,我跟大叔经常得去化疗,化疗的药是粉红色的,看着就令人恶心,说是化疗,实际上就是输液。
奇怪的是,大叔没化疗前,还好好的,化疗之后,吃东西也吃不进去了,经常头晕恶心呕吐,不到一个月,大叔就瘦了10多斤,而且,他经常突厥性的晕倒,有一次摔在了地面上,脑袋上蹭了很大的一个口子。
我一看这啥玩意啊,不化疗还没啥事,这一化疗人反而不行了,我找到了医生。
医生告诉我,化疗这个东西,是一把双刃剑,它既能杀伤癌细胞,也能杀伤人身体里本身的细胞,如果为了延长寿命,就化吧,当然了,他现在的状况不化也可以。
我听明白了医生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让我们等死,不过这也没办法。
之后的日子,大叔好像好了不少,每天我们早上依旧去早市赶集,下午去公园挣钱。
有一天,大叔在家里休息,我牵着伯牙乌在公园忙了一下午,刚要回家,刚走过摩天轮那,突然感到脑袋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嘭的一声,失去重心的我一下倒在地上。
一群人冲出来,拎着砍刀镐把,疯狂的打我,我抱着脑袋,他们用砍刀不停地打我,我试图站起来反击,但是他们人太多了,我只能抱着脑袋挨打。
打了一会,伯牙乌突然疯了一样,在原地疯狂的乱跳,疯狂的尥蹶子,嘭的一声,一个打我的人被踢倒在地,他们想了想,扶着那个被踢倒的人跑掉了,我回头看了看,有几个人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当初打大叔的那群人。
我在地上坐了一会,看了看胳膊,被打破了很多地方,这群人还行,用刀背打的我,我缓了好久,摸了摸脑袋,一手都是血,血流在污秽雪地上,化成了一道道黑红色的污渍。
伯牙乌跪在地上,焦急地看着我,我摸了摸它,安慰他我没事的。
缓了好一会,才站了起来,伯牙乌前腿跪在地上,我牵着它,它也不肯起来。
我又拽,它还是不起来,难道它想驮我回去?
我头晕得要命,一把骑了上去,伯牙乌站了起来,不需要我指路,它认识回家的路,我趴在马背上,听着哒哒哒马蹄落在雪地上的声音,头晕让我差点睡了过去,走了好一会,伯牙乌停下了。
我抬头一看,到家了,巴特尔大叔正在门口,看到我赶忙来搀扶我,问我怎么了,摔了吗?
我骗他说,刚才骑马回来,不小心摔了,没什么事,老人帮我处理了下伤口,期间他一句话也没说,大叔帮我热了点饭菜,我吃了就睡了。
之后的日子,我依旧每天去卖萝卜,大叔的病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一开始只是咳嗽带血丝,到了后来,开始大口的咳鲜血,吃止血药才会好转。
大叔的肚子越来越大,肚子越来越大,经常痛的不停地哼哼,我只能去医院找医生开一些药给他止痛。
我问医生怎么办,医生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天天陪着大叔,让他能舒服点。
有一天,大叔突然跟我说,兄弟,这个给你,他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折子。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存折,里面有1万五千块钱,我问他给我这个干啥。
大叔盯着我,告诉我,这个钱以后给你娶老婆用,咋俩是好兄弟,我死了以后,你不用给我买墓地,找个炉子把我炼了就行,骨灰到时候用树枝熏一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把存折还给了大叔。
之后的日子,大叔越来越痛苦,总让我给他弄点药毒死他,到了最后,天天躺在炕上连说话都说不出来,肚子越来越大。
我问医生怎么办,医生的意思,在家里,多给弄点止痛药吧,送到医院也是等死,抢救也就增加患者的痛苦。
听到这话,我感觉浑身发冷。
终于,一个夜晚,大叔死了,他死前一句话没说,我握着他的手,他睁开眼看了看我,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大叔已经没气了。
我握着他的手,那双粗糙的手,冰冷又潮湿,这种触感让我感到不安...
我抱起大叔,把他放在马车后,用被子把大叔包了起来,牵出伯牙乌,驱车到了村委会,巴特尔大叔的邻居也来了,在邻居的帮助下,我开了大叔的死亡证明。
随后把大叔放在家里,停了三天,第三天我刚把大叔包好,放在后车里。
我刚准备去火葬场,突然来了两个40多岁的男人,进院子就开始大哭,说自己不孝。
我冷冷的看着这两个人,听了半天,听明白了,他们是大叔的侄子,多半是看着大叔走了,过来继承遗产的。
这二人进屋翻了一通,没找到房产证,走出来后怒气冲冲的问我房产证去哪了,我告诉他俩,这一片的房子都没有房产证,不信你们去问问。
这二人似乎信了,直接进了房子,我问他们要不要陪我去火葬场,二人都装做没听到。
我驾车到了火葬场,冬天,火葬场属于旺季,排了好久,第二天下午才能火化掉大叔。
火化结束了,我看着大叔的骨灰,一点一点把骨灰掏出来,大叔的骨灰雪白雪白的,像蒙古大草原上的雪。
我没有买火葬场的骨灰盒,太贵了,找了个木盒,装走了大叔的骨灰。
我碘着脸找了一个兄弟,借了8000块钱,给大叔买了一片墓地,那年,公墓一个普通的墓地价格6000元,我又找了雕了一座石碑,找人雕上了一排字。
先兄巴特尔之墓,只不过,这排字靠在左侧,右侧空出了一片位置,这片位置,也许以后还有用处..
回到大叔的房子,我把伯牙乌牵进马舍,出去要处理一些大叔生前的事。
等我办完以后,回来却发现伯牙乌不见了,我一脚踹开房门,质问大叔那两个侄子马去哪了。
他俩不作声,我抄起一把菜刀,作势要砍他们,这二人才说了出来,他们两人把马卖了,卖给了一个屠宰场。
钱呢?我嘶吼着质问他们,其中一人把钱掏了出来,我问清了屠宰场的位置,找了一辆出租车赶了过去。
屠宰场里满是血腥的味道,一地的马粪驴粪,马皮驴皮都堆在地上。
在这里,我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活物,我冲进屋里,看到几个人正在用斧子拆卸一具马的尸体。
我冲上去一把抢过斧子,盯着地上的尸体,我问他们,下午收的一匹蒙古马呢?
这二人看我凶恶的很,怯生生的指了指门外的一个仓房,我跑过去,一脚踹开仓房门。
伯牙乌正在屋里,被蒙着眼睛,我一把扯掉了那该死的布条,那两名屠宰工也走了过来,我把怀里的那叠钱递给他们,牵着伯牙乌离开了屠宰场。
天已经黑了,天上飘着雪花,不,更准确来说那是冰碴子,砸的人脸生疼。
驾,驾,我驱赶着伯牙乌行驶在马路上,伯牙乌在马路上奔跑了起来。
恍惚中,我看到了巴特尔大叔骑在马背上的身影。
抬头看了看,太阳快要落山了..太久了。
也许这个冬天就要结束了,又或许,它才刚刚开始。
我抬头,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视着我,我试图看清天上的那个东西,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