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辜负的深情后来都怎么样了?

发布时间:
2024-04-09 0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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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达的初恋来找我说要带我去过好日子】

*男主吃了很多苦早就心理阴暗了,是个阴暗批疯狗,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求求赞赞吧꒦ິ^꒦ິ


  天色有些晚了。夕阳如潮水般褪去,余下一些淡淡的色彩,合着天际线微弱的光挂在远远的湖面上。

  走过大桥,穿过白天里不怎么热闹的街道,泛着老旧灰色的小区就是我的家。

  自打家里破产后,我和父母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五个年头了。

  从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变成落魄的穷人,刚开始还不能接受这个新身份。

  但时间久了,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下了班,我提着菜回了家。

  本来上个月我还有电动车可以骑的,那个电动车花了我一个月的工资。

  两千块,放在以前只够我吃顿饭的。

  它才陪了我半年,因为我爸跳楼正好砸在上面,车报废了。

  车没了,人也没了。

  大早上的,宁静的小区连最早起的阿婆都还没有出门,电动车自带的警铃声尖锐的响彻了整个早上。

  从来死寂的老旧小区,连鸟儿都不愿停留,这天早上却格外的热闹,在人口稀少的小镇上传得沸沸扬扬。

  救护车和警车都来了,父亲扭曲鲜红的尸体被抬上了担架。

  母亲在失声痛哭。

  我站在旁边,看见了父亲脸上的解脱。

  他是解脱了,我和母亲还被留在原地,承受从天堂跌落地狱的痛苦,以及亲人离世的悲伤。

  他很自私,但我又没办法怪他。

  现在我只有妈妈了。

  不。

  连妈妈也没有了。

  父亲下葬后一个月,母亲在父亲坟前喝了农药,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咽了气。

  很短的一段时间里,我失去了所有。

  漂亮的裙子、昂贵的首饰、豪华的别墅、大小姐的身份,还有我的爸爸妈妈。

  我被他们扔下了,以另一种方式抛弃。

  现在那个只有几十平的老破小房子,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以前三个人住还觉得挤,现在我一个人倒还觉得空荡。

  小镇上的人没有夜生活,太阳下山后就都回家做饭了。

  走到小区门口时,路边停的三辆黑色豪车格外显眼。

  一辆迈巴赫,一辆卡宴,还有一辆路虎。

  虽然当不成大小姐了,但好歹以前是,钱没了,见识还在,让我能认出那些车都是什么价位。

  我们这小镇子纯属是养老的,八百年都平静如水,难得有豪车到这种小地方来。

  大概是什么做生意的大老板。

  真希望他能把我们这小区买了,让我也尝尝当拆迁户是什么滋味儿。

  还是做白日梦舒服,不用费力气。

  我自嘲一笑,把眼睛从豪车上扯开,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刚住过来的时候我嫌十楼爬楼梯太累,现在已经游刃有余,提着菜轻轻松松就能爬上去。

  这种老小区是一梯一户的,我还能安慰自己私密性比较好。

  楼梯道的白墙斑驳,几十年的年岁让它褪去了初时干净的皮肤,露出肮脏的泥灰墙面,和大片被调皮小孩儿乱涂乱画的涂鸦连成一片。

  走到门口,刚要掏出钥匙开门时,我忽然发现门开了一条缝。

  拿着钥匙的手一顿,我愣住了。

  早上出门时我没有关门吗?

  不,我很确定我关了门。

  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但由于负债的原因,我总会格外注意会被盗窃方面的问题,每天出门都会检查有没有锁门。

  我的手在发抖,一股冷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遭贼了。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震,来不及恐惧和思考人身安全,推门而入。

  我都这么穷了,爸妈除了债什么都没给我留下,命还算什么?

  但在进门后,看到一屋子的人时我浑身一僵。

  本来就不大的房子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显得更为逼仄。

  他们都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训练有素的背着手站成一排。

  他们都围绕在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周围,呈现保护的姿态。

  哪个贼会这么穿?像个黑社会。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穿着高定西装,手腕上戴着价值百万的手表,脚上那双私人订制的皮鞋都够买我一百条命了。

  比他的穿着更为昂贵的是他的那张脸。

  年轻、帅气、富有魅力、充满危险,坐在那张可怜破旧的小沙发上简直和他的气质完全不搭边。

  最关键的是,他让我觉得很眼熟。

  眼熟到胸口闷疼。

  他见我回来了,连忙从沙发上起身,穿过保镖大步朝我走来,眼神兴奋,笑容灿烂耀眼。

  “小存,你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高兴的过了头,像只等了一天终于见到主人的萨摩耶。

  他想碰我,我下意识后退躲开了他的手。

  他的脚步停在了原地,手臂静静地举在半空,眼神死死的盯着我。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故作平静的看着他,提着购物袋的手却早已经被汗水浸湿。

  客厅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过了很久,才叫出深埋在记忆里的,那个几乎快要被我遗忘的名字。

  “连恩。”

  ···

  很久以前,大概是十年前了吧。

  那时候我和连恩是高中同学。

  他成绩很好,我熬夜苦学才考上的高中,他直接保送。

  连恩在学校里很出名,不仅因为稳居年级第一,还因为他优越的长相。

  但上天不会总善待一个人,他的成绩好长相好,但家里已经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早死的爸,改嫁的妈,抚养他长大病重的奶奶。

  简直是标准的小说男主设定。

  那会儿我成绩还算好,不上不下,长的也漂亮,待人大方,朋友不少。

  我不用考虑每天的饭钱够不够,也不用放学后去捡废品卖钱补贴家用,更没有要照顾奶奶的压力。

  而这些都是连恩在真实经历的。

  大概是贫穷的家庭和苦难的遭遇导致了他性格上的沉默寡言。

  他不喜欢说话,也没有朋友,每天都独来独往。

  青春期嘛,又是被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哪里考虑那么长远。

  和普罗大众一样,我也看脸。

  并且一眼就看上了连恩,开始对他死缠烂打。

  他很烦我,我看的出来,但还是强忍着和我这个身娇体贵的大小姐周旋。

  他怕得罪我,然后失去来之不易的读书的机会。

  我觉得他真是小说看多了,有钱不代表蛮横无理好吧?

  停止这种刻板印象吧!

  追求连恩我是认真的,给他买球鞋买衣服,买各种他听都没听过的名牌。

  我给他的东西他都会收下,然后第二天原封不动的放回我的抽屉里。

  还挺清高。

  他越是清高我就越来劲儿,那段时间跟中邪了一样追着连恩屁股后面跑,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喜欢他。

  但这小子装的很呢,人家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追了好几个月愣是不见成效。

  我不信连恩对我没有一丁点喜欢。

  在某次运动会上我摔骨折,他第一个冲上来把我背去医务室。

  我在他背上痛的大哭,连恩安慰我,说一会儿就好了。

  那双灰暗无光的眼睛也会对我展露出光亮。

  他只是胆小,我愿意给他时间接受。

  我骨折在医院里养伤期间,他是最后一个来看我的。

  在洁白的病房里,桌子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花。

  它们娇艳欲滴,亲眼看着我亲吻了连恩,这个我做梦都想得到的少年。

  他的脸很红,低着头,不让我看见他窘迫的样子,在我笑着看他时,他又小声说,“这样不好。”

  哪里不好了?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又不是被迫的。

  亲都亲了,不恋爱岂不是说不过去。

  我们在一起后,朋友们也都露出一脸了然的表情,似乎我能和连恩在一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是吧,我也觉得正常,毕竟我追的这么辛苦,腿都追断了。

  于是高二那年,我背着父母和连恩偷偷谈起了恋爱。

  ···

  昂贵的迈巴赫平稳的驶在马路上,逐渐远离身后荒凉的小镇。

  车载香薰是很好闻的薄荷味,提神醒脑,让我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拘谨的姿态已经做不出像以前坐豪车一样放松自然。

  身上十九块九包邮的T恤让我有种自己是只阴沟里的老鼠误闯豪宅的错觉。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车内开着灯,我正和连恩坐着同一辆车。

  只要扭头就能看见坐在我旁边的男人。

  他在看我,我感觉到了。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几乎要把我灼化,被他看的浑身都不自在了。

  突然觉得惆怅。

  这才几年,我和连恩的身份处境就来了个八十度大转变。

  风水轮流转,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当年我爸指着跪在地上的连恩说他就是个一辈子捡垃圾的命,想不到如今我爸破产跳楼自杀,被我爸预言一辈子翻不了身的连恩倒是出人头地成了人上人。

  想起来他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来报复我的。

  毕竟当年我爸对连恩的所作所为太过残忍,几乎是毁了他,断了他所有的路,而我无能为力。

  那时候我觉得他所想的被富豪老爸断送学业这种事是小说情节,后来才知道,小说源于现实。

  连恩就像一朵在石缝中求生的花,哪怕生在悬崖峭壁,经历无数风雨摧残,他也能借着一线生机闯出自己的人生。

  他还有那个机会翻身。

  而替父偿债欠下十个亿的我已经彻底躺平了。

  父母都死了,我两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只够我在这个小镇子上躲债的。

  我本来也打算效仿我爸妈的。

  计划还没实施,连恩就来了。

  他不是来报复我的。

  在那间破败,散发着霉臭湿意的小屋子里,他说,他要带我走,要带我去过好日子。

  十年前他才被我爸按在地上摩擦,十年后他应有尽有的回来,鬼会信他真的是来接我去过好日子的。

  我不肯走,怕他有什么阴谋。

  然后,他带来的保镖发挥了他们真正的作用。

  我被左右夹击拎上了迈巴赫。

  连恩从车载冰箱里拿出来一瓶饮料,体贴的拧开了瓶盖才递到我面前。

  “小存,喝口水吧,我记得你最喜欢喝这个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浑身一震,遥远的记忆突然向我涌来。

  以前读书那会儿和连恩早恋,他买不起太好的东西,约会时我都抢着出钱。

  少年贫穷,但他有自己的尊严和干净的爱。

  他会存钱给我买礼物,给我买奶茶和鲜花。

  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但他很用心,他用尽了自己的一切对我好。

  我爸是个标准的资本家,他常常说穷人注定一辈子都是劳动力,他们不会有出头之日,选择嫁给穷人的都是蠢货。

  我就是那个蠢货,我喜欢喝连恩给我买的五块钱一瓶的汽水。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已经二十七岁。

  名利、金钱、地位,他拥有一切,却还能记得十年前只属于我们之间的小甜蜜。

  说真的,我起鸡皮疙瘩了。

  接过他递来的饮料,我小声说了句谢谢。

  旁边的男人轻笑一声,然后朝我靠近。

  我浑身每个细胞都在警惕抗拒他。

  直到退无可退,被他逼得紧贴车门,我才一副要哭了的表情缩着肩膀问他:“你想干什么?!”

  连恩笑的明媚。

  脱去十七岁自卑胆怯的皮囊,换上新衣的他足够成熟开朗,他简直让我觉得和记忆中那个少年是两个人。

  他抱住我的肩膀,举止亲昵,就好像我们仍旧停留在十七岁那年热恋的盛夏。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当年我发过誓的,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你那些债我会帮你还清,你不用操心,安心当你的连太太就行。”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俊逸的到脸上出现一抹赧然的红,和他的身份比起来不太和谐。

  “那会儿你不是一直说想嫁给我吗?还自称是连太太。”

  ……救命,我怎么不记得有这种事情了?

  这样的连恩让我觉得不正常。

  按理来说他不是应该恨死我了才对吗?

  当年我爸种下的恶果连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残忍。

  不仅断送了连恩读大学的机会,还间接导致了他奶奶的死。

  如果我是他,龙王归来一定得让仇人偿命啊。

  他这样,真的让我很慌啊。

  我把肩膀上的手轻轻拿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赔着笑。

  “不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会儿说的都是玩笑话。”

  连恩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消失,面无表情时,他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骇人的阴沉。

  吓人的很。

  这种多年商场侵淫留下的痕迹让他自带强大气场,狗看见他都得夹着尾巴嗷嗷叫。

  我被他突然的变脸吓的一个机灵,脸都白了。

  连恩看出来我在害怕,又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安慰我。

  “没关系,我知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对我生疏了,我们可以慢慢来。”

  这不是慢不慢的事儿啊,我说着想死,也只是想罢了,又不是真的要去死。

  我不确定他会不会先给我编织一个美梦,再把我狠狠的踹到地狱,告诉我这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我承担不起这种后果,我已经够惨了。

  我欲哭无泪,“要不你还是放我回去吧,我明天还得上班。”

  连恩慵懒的靠在沙发靠背上,黑色的西装融入昏暗的夜色下,像一只蛰伏的矫健的黑豹。

  “两千块钱一个月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伸出两根手指挥了挥,说:“我一个月给你两百万。”

  该死,这一瞬间我竟然有一点点的心动。

  不过我又很快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世上没这么好的事儿。

  眼见车子快要驶上高速,我语气急了起来。

  “连恩你就放我回去吧,我不要钱也不用你帮我还债,我爸妈已经死了,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来找我也没用啊!”

  他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闪过冷光,阴郁的吓人。

  突然间,他抓住了我的手腕,很用力,仿佛要和我嵌在一起。

  我痛的低呼一声,他也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他露出的手腕上青筋炸起,属于男性的力量直接碾压我。

  我以为他是被我戳中痛处原形毕露。

  他朝我倾身,升起的隔板隔断了驾驶座和后座的声音。

  他的嗓音低沉缓慢,有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残忍交织,一点一点的摩擦着我脆弱的脑神经。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不会欺负你,我是来娶你的。”

  ···

  当年被我爸害的家破人亡连大学都没读成的初恋,现在竟然说要娶我。

  这炸裂程度连记者都编不出来。

  我可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种魅力。

  以他现在的身份,他要多少美女没有?

  身材比我好的,学历比我高的,长相比我漂亮的,一抓一大把。

  我不信男人嘴里的鬼话。

  毕竟我前一个男友在知道我背着巨债的情况下明明口口声声说不介意的,结果在我不同意发生关系后转头就爬上了其她女人的床。

  真爱是谎言,机关枪痒了才是虚伪的目的。

  我要是再信男的我才是真的贱。

  连恩要带我回檀市,他现在在首都檀市定居,房产遍布各地,还在国外买了一座城堡,雇佣了十几个佣人打理。

  这都是连恩告诉我的。

  从上车到下车,他一直在向我说他有多么富有。

  要不是他说是为了让我多了解他,我都要以为他是在炫耀。

  说真的,他现在的成就比我爸曾经奋斗了一辈子得到的还要多。

  还不到三十岁,他现在的成就都是他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足以让所有人都尊敬他仰望他。

  如果再给他更多的时间,他可以做的更优秀。

  当然,我并不觊觎他的钱。

  经历了太多,金钱的数字已经让我麻木,再也激不起强烈的情绪。

  我有些怕别人提到钱这个字眼,就跟心理创伤一样。

  回檀市要坐飞机,今天太晚了,连恩在酒店订了房间,打算明天再回去。

  看到他订了两间房我才松了口气。

  虽然以前搂搂抱抱,除了打扑克该做的都做了,但好歹分手这么多年,让我和初恋再躺在一张床上我是真的做不到。

  酒店是市里最好的一家,虽然和连恩平时住的有所差距,但以他的口吻来说还算将就。

  他的房间就在我的隔壁。

  关门前他要走了我的所有联系方式,连娱乐软件也不放过。

  “晚安。”他笑着站在门口看着我,等我关上门后他才关门。

  听到隔壁关门的动静,我苦恼的挠了挠头。

  我已经决定等他睡了半夜打个车回去。

  从市里到小镇上,又是晚上,没个几大百是跑不了的。

  我咬牙切齿的握紧了拳头。

  都怪他,要不是他我能花这冤枉钱吗?

  算了,破财消灾,谁让我欠他的呢。

  当年的事我确实对他心存愧疚,可我能做什么?我现在一无所有,连他真正的仇人——我爸妈也没了。

  我心如止水,不想再改变现状。

  他有钱也好没钱也罢,都不关我的事了。

  …

  凌晨一点,我还保持着清醒。

  猜测这个时间段连恩应该已经睡了,这才偷摸摸的打开了房间门。

  一开门,守在我门口的两个黑衣墨镜保镖就看向了我。

  “魏小姐,已经很晚了,您想去哪里?”

  我愣在了原地,尴尬的笑笑,然后关上了门。

  坐在床上,我惊魂未定的捂着胸腔里乱跳的心脏。

  连恩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啊,竟然让人在门口守着!

  刚喘了两口气,放在旁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人是连恩。

  我咽了咽口水,接通了电话。

  “喂。”

  手机那头的男人在笑,“小存,你要去哪里?”

  …

  我能去哪里?我当然是想回家睡觉。

  “太闷了,想出去走走。”我随便掐了个理由搪塞他,没想到他当真了。

  “正好我也睡不着,我陪你吧。”

  “……”

  大可不必。

  还不等我拒绝,连恩已经敲响了我的房门。

  敲门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回想曾经刚谈恋爱那会儿少年的内敛和羞涩,我越来越觉得这个连恩是不是被人给夺舍了。

  打开门,男人正衣衫整洁的站在门口冲我笑,看样子好像从进房间后就根本没脱过衣服。

  他看了一眼我同样整齐的穿搭,冷不丁的来了句:“你也睡不着吗?”

  我觉得他在内涵我,大概早就知道我会偷溜走,所以才让人守在那里的。

  我的语气有些冷淡,“嗯,有点认床。”

  连恩哼笑一声,走进房间强势的拉住了我的手。

  “酒店的床不太舒服,我们家里那张床我买的最贵的,一定不会委屈你。”

  他的触碰让我感到不适,有种被人冒犯的感觉,但我挣脱不开。

  这样的连恩执拗的可怕,宽大的手完完全全的包裹住了我的手。

  那双我曾经最喜欢的眼睛,现在仿佛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遮蔽了他曾经所有的鲜活和生命力。

  冰冷、强大、漠然,这就是如今的连恩。

  他的成就扭转了他的性格,所以才会让我觉得陌生。

  我愣愣的看着他,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连恩朝我靠近半步,几乎和我贴在一起。

  “想吃夜宵吗?”

  对哦,我才想起来我还没吃饭呢,下班买的那袋子菜还放在客厅里,要是没人管的话会坏的。

  其实那些菜也就二十来块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用的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

  和卖菜的商贩们讨价还价时市侩的嘴脸连我自己都觉得羞耻。

  见我没说话,连恩直接拉着我出去了。

  这个时间段街上没什么人,安静的和白天简直是两个世界。

  连恩对这座城市并不熟悉,他开着那辆显眼的迈巴赫,跟着导航来到了一处露天夜宵店。

  和别处比起来,这里热闹的简直过了头。

  夜间觅食的人不少,有些人光着膀子喝酒吹牛,在酒精的作用下一张脸胀的通红。

  连恩吃遍了山珍海味,但他确确实实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再多的苦他都吃过,夜宵摊简直不在话下。

  他脱了外套,把车停在路边,拉着我坐在了相对而言安静干净些的位置。

  穿着油腻腻的围裙的服务员来点单,看到和这里格格不入的连恩时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又注意到了路边车位里的那辆迈巴赫。

  惊觉,呦!大款!

  “小存,你想吃点什么?”他笑意温柔,在夜宵店支起的白炽灯下连每一根发丝都是虚幻的,像一只转瞬即逝的飞蛾。

  我愣了愣,这才接过他递来的菜单选菜。

  他已经选好了,我一看,全都是我爱吃的。

  这一刻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酸楚的,还是迷茫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正在用茶水给我涮碗筷。

  我欲言又止,最后把菜单拿给服务员,“就这些吧。”

  连恩等会儿还要开车不能喝酒,他要了一瓶矿泉水,我要了一瓶可乐。

  这家店是随便选的,味道却格外的好。

  他没有架子,什么都吃的下去,还吃的很香。

  我感到惊讶,想不到他这种身价的人竟然还喜欢吃这种不健康的东西。

  不是有钱人都格外注重身体吗?我爸三十来岁就开始养生了。虽然最后没得病,但他自我了结了。

  连恩把签子上的韭菜夹下来放在盘子里,又推到我的面前。

  “吃吧。”

  我说了声谢谢,突然听见他笑了。

  抬头一看,连恩的脸有些红,笑的也很明媚真诚,恍惚间我还以为看到了曾经的那个连恩。

  “不用和我客气,我对你好都是应该的。”

  他这句话让我又没了食欲,递到嘴边的肉又放了回去。

  我舔了舔唇,低着头,下意识的放低了姿态。

  毕竟我现在可不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谁都可以来踩我一脚。

  “连恩,你不用对我做这些。”

  “当年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你能够放过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今天这顿饭就当是庆祝我们久别重逢吧,你要是想带我回檀市参观你家也可以,不过你要把我送回来。”

  连恩不说话。

  我说的越多,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到最后气氛被我搅成了一潭浑水,坐在我对面高大的男人颓唐般弯下了腰。

  “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我们别再提以前的事了好吗?都过去了,我们也要往前看。”

  他牵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笑的很难看。

  我看着他,强烈的愧疚感将我淹没,我感到窒息。

  往前看?我已经没办法往前看了,该往前看的人是他才对。

  他说要让我往前看,要带我回檀市和我结婚让我过上好日子。

  可他究竟有没有想过,十七岁的魏玉存爱他,但是二十七岁的魏玉存已经放下了那段感情。

  我已经,确确实实的不爱他了。

  甚至于,再看到他时,除了羞愧,我没有任何的,关于情情爱爱上的波澜。

  我麻木的死在了过去,现在苟且偷生的我只是一具空虚的壳子,整日在柴米油盐的夹缝中艰难求存。

  他有能力帮我偿还债务,可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馈赠,然后欺骗他我还对他有感情,和他结婚霸占他的妻子的位置。

  如果这样,那我和我爸有什么区别?

  夜晚的风里夹杂着人间最真实质朴的烟火气,迎面吹来,让我想要掉眼泪。

  我深吸了口气,喉咙仍旧发紧。

  “连恩。”

  “我们现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只是对我们以前的感情留有遗憾而已,等你遇到真心喜欢的人自然而然就会放下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他听的很清楚。

  他沉默了许久,用那双阴翳深沉的眼睛看着我。

  我以为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他会明白的,他对我的感情只是执念,急于证明当初被无数人、被我父亲否定的那个他能有出头之日。

  我等着他的回话。

  连恩站了起来,塑料板凳在粗粝的地面摩擦出难听粗嘎的声音。

  他面无表情的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红票子付了钱,告诉老板不用找了。

  他又看向我,“我去抽支烟,你去车里等我吧。”

  他把车钥匙给了我。

  看着他走到灯光无法波及的黑暗处点燃了一支烟,我上了车,坐在车上等他。

  他很快就回来了,身上残留着淡淡的尼古丁的味道。

  车窗降下,车辆行驶的很慢,灌进来的冷风驱散了烟味。

  我如坐针毡,这样沉默的连恩让我感到紧张。

  过了许久,在路口红绿灯时,他突然开口。

  “我最难的那段日子,就整天拿着唯一一张你的照片,靠着念想撑到了现在。”

  他笑了一声,我扭头看他。

  身姿挺拔端正的上市公司老总,让我想不出来他落魄是什么样子的。

  我连他少年时期艰难的记忆也开始模糊淡化。

  我突然发现。

  原来我早就把他遗忘抛弃在了遥远的过去,留下的,只有虚无缥缈的惭愧。

  “这些年我每天都会想到你,我记得你所有喜欢的讨厌的。”

  他顿了顿,又说,“说不恨你爸是假的,但他人都已经死了,又能怎样呢?在社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我学会最多的就是放下。”

  放下仇恨,放下悲伤,但他唯独放不下魏玉存。

  “没关系的,就算你已经把我忘了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相互了解。”

  这句话像是在告诉我,又像是在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他冥顽不灵的让我无话可说。

  吃饱了回到酒店,这回我也没想着跑了,洗去身上的油烟味,倒头就睡。

  ···

  一觉睡到大天亮,酒店工作人员把我叫醒。

  迷迷糊糊打开门,工作人员推着餐车对我说,“这是连先生为您准备的早餐和衣服。”

  低头看去,餐车上还有一套崭新的衣服。

  一件做工十分精美的裙子。

  一看就价格不菲。

  上次穿超过一千的衣服,已经是我家还没破产的时候了。

  谢过后我关门换了衣服,很合身,我都开始怀疑连恩是怎么知道我的穿衣尺寸的了。

  吃完早饭,连恩打来了电话。

  “吃好了吗?我们要去机场了。”

  哦,突然想起来连恩说要带我去檀市来着。

  我不想去,我有预感,去了我就回不来了。

  所以我得硬气起来和他抗争到底。

  我就不信我和他死犟他还能把我强行掳走。

  …

  飞机升上云层,上午的天空十分漂亮,金色的光束穿透绵软的白云,光晕印在玻璃上,漾开五颜六色的光。

  托连恩的福,我坐上了商务座,生无可恋的看着窗外风景。

  好吧,是我低估了他,他真的能把我掳走,他身边养的那些打手都不是吃素的。

  坐飞机只用了一个小时就抵达了檀市。

  已经太久没有来过首都,这里的变化大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些年我和爸妈为了躲债东奔西跑,换了无数个电话号码和名字,最后躲在一个偏远的小镇子上。

  即便现在身边站着一个身家不菲的大款,我也仍旧在害怕万一被追债的人发现该怎么办?

  连恩拉着我的手,宽大的掌心很有安全感。

  “饿了吗?先带你去吃饭吧。”

  这种亲密的行为他做的很顺手自然,反而我还显得扭捏了。

  他带我去了一家宫廷菜。

  是很久以前我常来的一家。

  味道很好,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我吃的很饱,连恩一直在看着我,给我夹菜倒水,无微不至,以至于他自己都没吃几口。

  见我吃饱了,他才说要带我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老实说我并不想去,但也由不得我。

  我几乎已经忘了檀市的路,但司机开车驶向某条路时,我却觉得无比熟悉。

  在看到一栋熟悉的别墅后,我呆愣在原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砸落在地。

  这是我从小出生长大的地方,是我和爸妈生活的家。

  后来家里破产,房子被法拍。

  我没想到。

  实在是没想到,连恩竟然把它买了下来。

  我捂着脸泣不成声,连恩抱着我,让我在他怀里哭,并不介意我弄脏他昂贵的定制西装。

  “小存,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对你的真心。”

  “以后,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平稳了一下心情,问他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当然可以,它现在还是你的家。”

  里面的装修、家具,每一个细节和角落都和曾经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我仿佛从这些老旧过时的家具上看到了我成长的影子。

  连恩说,这是给我的礼物。

  可是我怎么能接受呢?

  我已经没有脸再面对他了。

  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连恩拉着我的手,兴奋的规划我们的未来。

  我静静的听着,然后说了句谢谢。

  我看着他,眼里的悲伤已经随着眼泪一起流走,只剩下一地疲惫和麻木。

  擦去脸上的湿润,我把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

  “连恩,我得回家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我,那双黝黑的眼睛里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让我害怕。

  他又一次抓住了我的手,这次更用力,让我没办法挣脱。

  “回去干什么?我说过我会帮你,你那点儿工资连吃饱饭都成问题,我开瓶酒都够你打半辈子工!”

  他的语气不知不觉间加重,浓重的戾气从他的神情中流露。

  那是一个社会底层人士在受尽磨难攀登高位后盛气凌人的自我。

  就连他也无法避免产生这种心理。

  我呆愣胆怯的缩着肩膀,眼眶很快湿润。

  他清醒过来,自知吓到了我,又把我抱在怀里安慰。

  “对不起,我只是想留下你。”

  “听话好吗?小存,我现在有能力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不对劲。

  这样的连恩很不对劲。

  他像是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暴戾和阴暗,可在某些不经意间,他还是会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他一直都在努力装成一个正常人。

  意识到这点后,我的头皮都麻了。

  我见识过商场上那些阴暗龌龊的东西,为了利益什么都做的出来,一个人能够爬到如今显赫的地位绝对不可能还保持着纯良心性。

  何况连恩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

  我不知道他为了今天都经历了多少苦难,但我很肯定的是。

  连恩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他在骗人。

  我推开他,手掌下坚硬的胸膛很烫,心脏也跳的很快。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连恩就打断了我的声音,自顾自的说,“你想要什么?车子?房子?首饰?”

  “我现在就带你去买好不好?这些年你失去的一切我都会补偿给你。”

  他捧着我的脸,将温度传导给我。

  是冰冷的,微微汗湿,他在紧张害怕吗?

  他笑的牵强苦涩,上扬的嘴角在颤抖。

  “我已经帮你把钱还完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用那样悲痛又绝望的表情看着我,那双黝黑的眼,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这样可怜,说出来的话很轻,却又是另一种强势到不可拒绝的要挟。

  “你要是真的对我心怀愧疚想替你父亲赎罪,那你就留下来陪我吧。”

  …

  真不知道他在图什么。

  我坐在价值几十万的沙发上,喝着连恩珍藏的高档红茶,看着窗外花园里娇艳的郁金香,深深地吐了口气。

  我那件十九块九的T恤不知道被他给我扔哪里去了,连恩为我准备的衣柜里全都是当季新款,都是我的码数,崭新的,用塑料膜罩着,就等着我拆封宠幸。

  说实话,我觉得我挺作的。

  有个帅气多金的男人爱我养着我给我钱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装作贞洁烈女表现自己的清高吗?

  啧啧,太装了。

  不过每当我有这种想法时,道德层面的罪恶感又很快将我拉回现实。

  真是抱歉,我当不了一个坏女人。

  只要我看到他那张脸,我就会不停的回想起来连恩是如何被我爸羞辱,他奶奶又是怎样凄惨的死状。

  这些记忆是我好不容易才封存的,现在又被他打开。

  连恩奶奶是个很慈祥的人。

  我见过她,我说我是连恩的女朋友,奶奶笑的很开心,拖着病重的身体也要爬起来给我做饭。

  我们都拦不住她,她说她没什么能给我的,趁着现在还能动,让我也尝尝连恩最喜欢吃的菜。

  那哪儿是什么好东西啊。只是家里穷,连这种东西也成了美味。

  那顿饭我是哭着吃完的,离开时我对连恩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猜对。

  什么都没有好起来,事态变的更为糟糕。

  那天大雨倾盆,连恩正跪在我家别墅前被我爸羞辱。

  连恩奶奶见连恩没回家,拿着伞要去接他。

  雨天路滑,又是郊外,奶奶腿脚不好,滑倒在地上,脸正好埋在一处小水洼里。

  那么小的一滩水,可她爬不起来,活生生溺死在了污水中。

  她的指甲里和头发上都是泥土。她尝试过自救,没成功。

  银白稀疏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她苍老的脸上,旁边还躺着一把老旧的雨伞。

  她就这么死了,直到雨停了才被人发现。

  我爸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怪人家老太太下雨天到处瞎跑。

  于是这份愧疚成了我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做梦梦到她。

  她说连恩不是坏孩子,让我和他都要好好的。

  午夜梦回,我蜷缩在黑暗中泣不成声。

  所以啊,我怎么可能还对连恩像以前一样从容呢?

  他倒是看起来真不介意以前的恩恩怨怨了,在我留下来所谓的“替父赎罪”后,他给我买了车子房子,我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在赎罪,更像是来享福的。

  天呢。

  他真的是让我来享福的。

  我何德何能!

  连恩工作很忙,亲自来找我接我回去已经是他能够拥有的最长的假期。

  在我过来后,他又开始忙于事业。

  但他每天都会回家陪我一起吃晚饭。

  在公司里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连总,回到家后也会展露笑容,努力找话题和我聊天。

  我挺想告诉他,聊不下去就别聊了,挺尴尬的。

  连恩好几次暗示想和我一起睡。

  他什么意思我不知道?男人都惦记那点儿事。

  我没答应他,因为我不想,我又不是卖的。

  拒绝他几次后,他也就不提了。

  只是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到如芒在背毛骨悚然。

  我总是找借口不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以免他失控作出不理智的事情。

  但我没想到,我对他的抗拒也会让他变的失控。

  连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时,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笑着走向我,坐在我的旁边,和我离的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连恩压力大的时候就喜欢抽烟缓解,昂贵的香烟并不会有太呛鼻的味道。

  我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男人神色微僵,问我,“今天在家里都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看电视刷手机,实在无聊了就睡觉呗。

  我实话实说,连恩反而笑出了声。

  “真好,你开心我就开心。”

  “……”看来他还挺喜欢上班的。

  他伸手想抱我,我及时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表情慌乱,在他逐渐冰冷的凝视下,我借口要上楼睡觉了。

  还没走出去两步,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一跳,回头看去,坐在沙发上姿态慵懒的男人正在笑。

  笑意不达眼底,显得几分虚伪狡黠和阴翳。

  他的手紧紧攥着我的手腕,然后慢慢用力的,将我拉了回来。

  他仰着头,却仍旧让人觉得他处在高位。

  “小存,你不要躲我。”

  脑子里的神经一跳,我慌了。

  “我没躲你。”

  连恩不信,他早就看穿了我的谎言,我的演技在他面前还不够格。

  我被他拉了过去,跌坐在他的腿上。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电视里的声音被此刻暧昧的气氛隔绝在外。

  触碰到他,我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像是得到了什么灵丹妙药,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他蹭了蹭我的头顶,闭着眼,把我搂的紧紧的。

  “小存,你好香啊。”他的声音沙哑,炙热的唇扫过我的耳垂,我惊觉大事不妙,用力推开他想从他身上下来。

  结果一个没站稳,我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我脸都红透了,连恩却笑出了声。

  我抬头看着他,他脱了外套,穿着一件黑色衬衫。

  他很严谨,连纽扣都系到了最上面。

  我从他居高临下的眼神中看出了轻蔑,正当惊讶时,他突然出声:“摔一下能让你长长记性也挺好。”

  这样的连恩太奇怪了。

  明明前一秒还对我黏糊糊的,下一秒就能说出这种话。

  倒不是觉得委屈了,就是心里头感觉他不对劲。

  我刚站起来,他又伸手把我抱了过去,掀开我的裙子查看我蹭红的膝盖。

  冰凉的手指轻轻扫过,带来麻酥酥的痛感。

  我躲了一下,他才把手拿开。

  “不严重,一会儿就好了。”他说。

  我还是对他这样的亲密不习惯。

  分手整整十年了,他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哦,陌生人不会给我还债,也不会给我买房买车。

  ……呸!这都不是重点!

  我再次尝试从他身上下来,他却按住了我,不让我有机会推开他。

  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当着我的面打开了它,红丝绒上嵌着一枚璀璨的钻戒。

  鸽子蛋那么大。

  他问我,“喜欢吗?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结婚戒指。”

  他抓住了我的手,准备把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我的心一跳,连忙把手抽走。

  肉眼可见的,连恩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保持着那个动作,一言不发的,再次抓住了我的手。

  这回他格外蛮横,几乎把我的手捏肿,铁了心要给我戴上。

  我痛呼一声,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

  “连恩!”

  他的动作一顿,我才有机会把手扯开。

  我从他身上跳下去,躲得远远的。

  他一动不动,又突然暴躁的将戒指给扔了出去。

  钻石在半空中闪烁着刺眼的光泽,随后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里。

  他站了起来,浑身都散发着和刚才截然相反的气息。

  暴戾、危险、残暴。

  他挽着袖子,紧咬着后槽牙,紧绷的下颚线下连接着和脖子上炸起的青筋。

  他微抬着额角,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起伏的胸膛足以看出来他到底有多生气。

  说不怕是假的,他这个样子我毫不怀疑他会打我。

  他那么高,一拳下来我可能会被打死。

  我下意识往后退,浑身都在颤抖,脸都白了。

  他怎么看不出来我在害怕,可他还是在朝我步步紧逼。

  直到我退无可退,他扯住了我的衣领,几乎把我给提起来。

  他的表情看不出来有多狰狞,但就是很可怕。

  “魏玉存,你别给我不识抬举。”他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我红了眼眶,茫然无措的看着他,颤抖的唇瓣想叫他的名字,才发出一个音节,他就反手把我按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我大叫一声,眼前天旋地转,他已经压在了我的身上,双眼赤红。

  “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别傻了,你以为躲在那个小镇子上就能安稳一生吗?”他笑了笑,松开了手,轻轻抚摸我涨红的脸。

  “我把你带走的第二天那些人就找到你家了,把你家里砸的稀巴烂,你还能去哪儿?”

  对上他眼中的戾气,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他的手指。

  我哭出了声,毫不掩饰我的胆怯和恐惧。

  这样他倒是心软了,把我抱在了怀里,抵着餐桌,让我没地方躲,只能趴在他的胸口。

  他亲吻我的耳后,带着安抚的意味。

  “我不会害你的,我都是为了你好。小存,你要明白我的心意。”

  我不太明白。

  我还没见过谁赶着上前要给我还钱的。关键是他刚才的表现,实在不太像没有阴谋诡计的样子。

  他更像是没有达到意愿而恼羞成怒。

  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被他吓的不轻,暗戳戳的在他身上擦干净脸以示反抗。

  我是对他心存愧疚没错。

  但这并不代表我要成为他的奴隶或是宠物以此来偿还。

  …

  那枚戒指最后还是戴在了我的手上,连恩用温柔到极致的表情笑着威胁我。

  “要是取下来的话我会生气的。”

  我是真的怕他,特别是在他对我动手以后,我更怕他了。

  他没打我,却比打了我更加具有威慑力。

  或许他的拳头落在我的脸上能够激起我的逆反心理,他很聪明,所以率先击溃我的心理防线。

  他和我艰难记起的记忆中的性格出入太大。

  现在的连恩的温柔都是装出来的,他的真实面目暴戾而凶残。

  明明自己也是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如今拥有了至高无上的一切,从他的某些细微反应里却能看出来他对穷人的蔑视。

  太讽刺了。

  这枚戒指就像牢牢困住我的镣铐,也许连恩要的只是一个待在笼子里乖巧的金丝雀。他的爱太自私,人类的劣根性在他身上被无限放大。

  他对我的不满视而不见,自己倒是兴高采烈的开始准备婚礼的事情。

  连恩给了我一张卡,让我想买什么随便买。

  他不拘着我外出,但是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还有银行卡却被他藏了起来。

  为了防止我去补办,只要我出门他就让人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其实我也去不了哪里,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和他对着干,他是戒备过度了。

  我不怎么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连恩很满意我的顺从,他几乎知道我的一举一动。

  但偶尔我也会出门逛逛,熟悉一下早已大变样的檀市。

  十年前我还是坐着豪车在檀市街头逍遥快活的千金小姐,十年后···额,貌似也不是太惨,我发达的初恋帮我还了债,还要娶我当贵太太。

  短时间内发生太多事情,让我有些消化不过来。

  我甚至还没习惯这种正常且富足的生活,连恩给我的卡我也不敢用,生怕结账刷卡的时候人家说卡里没钱。

  我的大小姐威风没了,但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我要和连恩结婚了,我以前那些知道我家破产就远离我的好朋友们纷纷联系上了我。

  不得不说他们也真厉害,我都换了这么多的联系方式了,他们还能找到。

  几天的时间内,我那些好朋友都加回来了。

  他们一改曾经冷漠的嘴脸,恭喜我和连恩喜结良缘。还说当年就很看好我和连恩,虽然错过了这么多年,但幸好现在一切尘埃落地结局圆满。

  真是虚伪啊,当初他们明明都看不起连恩,背地里说了他不少坏话。

  我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说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连恩亲自说的,连请柬都发出去了。

  我满头问号。

  不是,我怎么不知道?他也没和我商量啊。

  今天连恩下班的格外早,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让我收拾一下,等会儿带我去选婚纱。

  我愣住了,坐在沙发上不动。

  在他看向我时,我才问他,“你连请柬都发出去了?”

  他并不意外我知道,毕竟连我的联系方式都是他给出去的,美其名曰让我交交朋友,免得无聊。

  “放心,时间还来得及。”

  他坐在我的旁边,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我的手。

  “你要是不喜欢就别理他们。”

  我发现我完全在被动方,不管是做什么都是被他推着逼着往前走,顺着他的节奏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慌了,我怎么可能和他结婚呢?

  连恩看出了我的为难,他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手却握的越来越紧。

  “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开口:“抱歉,我现在还不打算结婚。”

  他像是松了口气,又重展笑颜。

  “不着急也没关系,我可以等你。”

  我的声音紧随其后:“其实我早就放下了。”

  连恩愣住了,他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也觉得是时候和他说清楚了。

  我看着他,眼神为难却坚定的向他解释我所谓的放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连恩,我已经不爱你了。”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身负罪孽所以才不爱他。

  就是很寻常的,像每一段感情那样,被时间冲淡了美好的回忆和那种无与伦比的悸动。

  最终变的平淡,再见面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连恩笑不出来了,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在发抖。

  他突然把我推开,然后疯了一样抓起茶几上的东西重重砸在地上。

  破碎的茶杯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各种物品的哀鸣声连贯在一起,变的尖锐刺耳。

  我捂住耳朵,无措的看着面目狰狞的连恩狂躁的发泄怒火。

  他很快把怒火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他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按在沙发上。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猩红,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的嘶吼。

  “你他妈耍我!!”

  他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最真实最残暴的另一面。

  他的脸在抽搐,又哭又笑,掐住我脖子的手在寸寸收紧。

  我没办法呼吸,求生的本能让我开始挣扎。他没有打算掐死我,还给我留了能够吸口气的缝隙,他只是为了警告我教训我。

  他想让我归顺他。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滑到他的手上时,他突然就松开了手。

  大量的氧气涌入肺部,我剧烈咳嗽着,嗡鸣的双耳还得承受他的嘶吼。

  “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你说不爱就不爱了,那我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也哭了,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拽起来抱在怀里。

  我没出息的吓的哇哇大哭,颤巍巍的叫他的名字,毫无尊严的求饶。

  “连恩···别这样,我害怕。”

  他像是突然清醒,把我抱得紧紧的,仿佛要把我勒进他的骨血中。

  “小存,小存,我只有你了,你可怜可怜我吧。”

  “你忘了吗?我本来也有亲人的,我奶奶。因为你爸,我奶奶死了。她对你这么好。”

  他轻飘飘的声音如同阴冷的诅咒般在我耳边萦绕,让我备受煎熬。

  我想让他别说了,我知道他是在博取了我的愧疚,可这也是真的。

  我也是罪魁祸首,他奶奶,是我间接害死的。我们都是杀人凶手,谁也逃不掉。

  他笑的泪流满面,眼泪湿润了我的颈窝,他的声音也在颤,炽热的唇在我的耳后轻蹭,如同恋人间的耳鬓厮磨。

  “留下来吧,陪着我。”

  “这都是你欠我的。”

  连恩恨我吗?他一定是恨我的,他只是嘴上说着不在意罢了。

  他不仅恨我,他还恨全世界。

  他要让我赎罪,但又不能说是赎罪。因为这份罪孽,是从纯粹的爱意中生长出来的。

  罪孽结出了带刺的玫瑰,搔刮着他的心脏,每一次的回忆都是对他的酷刑,让他鲜血淋漓面目全非,他却甘之如饴。

  他宁愿在痛苦中沉沦,也不愿在现实中清醒。

  他一个人待在过去里太黑太冷了,他要把我一起拖下去,让我陪着他。

  连恩早就疯了。

  ···

  我和连恩去选了婚纱,全都是国外设计师的定制款。

  不管我穿哪一件,他都会笑着说好看,提供了足够的情绪价值。

  帮我换衣服的工作人员都在恭维我,说我和连恩很般配,祝我们百年好合。

  连恩被哄的很高兴,发了很多红包出去,我觉得这样的连恩真的很像喜欢听别人好话的暴发户,看的我肉疼。

  毕竟结婚就这一次,我想开心一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试完婚纱,连恩的手机响了,似乎是公司里的事儿。他说让人把我送回去,我拒绝了,说想自己去走走。

  都快结婚了,连恩也不怕我会跑,连跟在我身边的保镖都撤了。

  他知道我的性格,所以料定在他拿出他奶奶作为筹码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离开的打算。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其实就算我真的和连恩硬刚到底不领证不结婚,我这辈子也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连恩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他甚至拿他去世的奶奶来留住我。

  连恩给我发了信息,他说处理完公司的事就来接我,带我出去吃饭。

  刚要回他一个“好”,迎面突然有人叫出了我的名字。

  “魏玉存?你怎么在这里?”

  我抬头,看到了出轨的前男友许唐。

  还真是巧啊。

  他出轨前说要去檀市打拼,赚好多好多的钱给我一个安稳的家。

  离开前一个星期,他说想和我亲热,怕他走了我就不要他了。

  我拒绝了他的要求,转头他就爬上了别的女人的床,还说我太木讷正经,没意思。

  笑死。

  我上下打量他,他还穿着一身和以前一样的便宜货,也没见他来这大城市打拼出个什么鸟样。

  我皮笑肉不笑,“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被我刺了他也不生气,许唐笑了一声,朝我靠近,多情的眼睛还像热恋时候一样看着我。

  以前觉得他是爱我,后来才知道他对谁都是那副眼神,纯纯的贱。

  “别这么冷漠嘛,好歹以前在一起过。”

  呵呵,他不说还好,说出来我就想给他一巴掌。

  我在想我要是打了他连恩会不会鼓掌说好。

  许唐目光带着算计的看我。

  其实和我分手后他也没和那个出轨的女人走到最后。

  对方家里要二十万的彩礼,还要一套新房一辆车,许唐大骂对方吸血鬼,女人恼羞成怒,连名声都不要了,把许唐干的事儿一口气说了出去。

  许唐在老家待不下去了,这下不想出去也得出去。

  他来到檀市,和许多初出社会的年轻人一样,以为自己可以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闯出一片天地,等他功成名就回去,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踏入檀市的第一步,他就已经能够想到那个要天价彩礼的女人会怎么求他复合了。

  但现实就是,他只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粒砂石。

  檀市很繁华,同样也很残忍,它杀死了无数年轻人的志气,让他们看清真相。

  当许唐做着最劳苦的工作,拿着几千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时,他开始后悔当初出轨。

  现在娶个媳妇不容易,或者先哄着对方生个孩子下来一走了之也行啊,还不用担负债务。

  再次重逢,许唐眼里的算计都快写到脸上了。

  我鄙夷的瞪着他,语气冰冷。

  “我这辈子最丢人的事儿就是和你谈过恋爱。”

  好歹我也是当过千金大小姐的人,当初怎么就饥不择食到看上许唐这种人呢。

  许唐自尊心强,被我骂了以后脸色微变,却还是强撑着笑容。

  “别这么说嘛,难道当初你就没责任吗?”

  他不想再说这个丢脸的事儿,试探性的说出了心里话。

  “你现在估计也没人要吧?要不我们俩凑合一下,以前我们不也挺合得来吗?”

  他还好意思说这些,恋爱期间抠搜小气还斤斤计较,唯一送过我的礼物是九块九包邮的口红,哄我说是大牌。

  一看好家伙,纪梵西!

  我委婉的问他是不是被人骗买了假货,他被戳穿没面子,骂我是拜金女。

  他竟然说我们合得来?

  我笑了。

  “你这劈腿的贱人还好意思和我说以前?我倒是没见过你这么下三滥的东西,你那点儿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你活该一辈子打光棍儿!”

  从骄阳变成泼妇只用了十年。

  我跟着街头大娘学了满口脏话,看起来是个乖乖女,其实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只是我愿不愿意说罢了,毕竟这也是一种自保的生存手段。

  许唐被我骂的面红耳赤原形毕露,指着我的手抖个不停,刚想骂我呢,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我身后。

  后座的车窗降下,是连恩。

  他表情温柔,笑着对我说:“小存,我们走吧。”

  许唐看到连恩时瞪大了眼睛,这才注意到我无名指上的戒指。

  似乎是想通了为什么我负债累累穷的家徒四壁了还会出现在檀市,许唐冷笑一声,眼神变的鄙夷:“原来是傍大款了啊,怪不得看不上我了。”

  连恩的表情冷了些,眼睛看着他,却是在问我。

  “小存,他是谁?”

  连恩把我查的明明白白,不可能不知道我有过前男友这件事,我也没打算隐瞒。

  “前男友。”

  连恩的嘴角扯平成了一条线,脸色难看。

  许唐还没察觉出气氛不对,存了心要坏我“好事”,冲着豪车里年轻有为的男人高声说:“兄弟,你知道她欠了多少钱吗?整整十个亿呢,这辈子她都还不完,你和她玩玩儿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娶一个麻烦回家啊!”

  连恩没说话,他皮笑肉不笑的扬了一下嘴角,看向我时,眼里的冰霜尽数融化。

  他开门下车,高大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色衬衣,手腕上戴着昂贵的手表,连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

  是个上层社会的精英。

  许唐意识到时,作祟的嫉妒心让他觉得这座城市不公平。

  连恩扶着我的肩膀,亲昵的将我推进车里。

  “你先在车里等我。”

  我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连恩的脾气可不太好。

  还不等我出声叫住他,迈巴赫后面那辆车里已经出来好几个黑衣保镖,将许唐团团围住。

  许唐终于慌了,瞪着眼睛毫无底气的虚张声势。

  “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法治社会!”

  连恩笑了,他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小臂,手腕上银色的表映出冰冷的光。

  他比许唐高了一个头,站在他面前,几乎是压迫性的存在。

  “别紧张。”

  连恩的人捂住了许唐的嘴,把他连拉带拽的拖进了没人的死巷,把他给好好的打了一顿。

  许唐疼的说不出话来,脸也肿了,跟过年喂肥的猪一样,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呻吟。

  连恩在一旁抽烟,叫停后,他蹲下身,将冒着火星的烟头按在了许唐伤痕累累的脸上。

  许唐痛的大叫,连恩觉得吵,把棒球棒塞进了他的嘴里,抵住了他的舌头。

  男人脸上挂着残虐的笑,眼神戏谑,毒蛇一样,拽着他的头发,用很轻的声音警告他。

  “以后离魏玉存远点儿,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连恩起身,单手插兜,在他脸上啐了口口水,又重新点燃一支烟咬在嘴边。

  他这样不像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更像个行事混吝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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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