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什么超级爽文?
我死后的第十年,哥哥和杀害我的凶手的姐姐在一起了,
哥哥带女朋友回家了,还有她那个该死的妹妹。
我看着他们幸福温馨的场面冷笑,
哥哥,你知道你家里藏了个变态杀人犯吗?
1
我害怕死了。
哥哥又很晚才回来,还喝得醉醺醺的。
脚步虚浮踉跄,脸却还冷的,感觉是在装酷。
哥哥不小心踩了什么东西身子往前栽去,我下意识伸手去扶。
「哐当——」
他还是以一个很丢人的姿势摔倒了。
哦,我又忘了。我已经死了。
死人是无法碰到活人的。
「寅柯,你到家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女声,话语里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嗯,我到了。你呢?」
哥哥的声音很轻,仍然维持躺在地上的姿势接起来电话,语气温柔得腻味。
「明天要见我家人,可不能迟到哦!他们对你可满意了,连爷爷都要过来呢。」
「遵命,大 小姐。不过我去了你家,下次你也得来我家。礼尚往来。」哥哥低笑一声。
你可别来来去去的了,你家现在危险重重你知道吗?
我想探过去看清楚他的神情,他却伸手挡着脸,只能看到嘴角弯起不甚明显的弧度。
两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腻歪起来,旁若无人似的,听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好吧,旁边确实没有人,只有一只鬼。
哦,小客房里还有一个变态杀人犯,此刻他正贴在门缝上和我一起偷听哥哥打电话。
这个杀人犯是两天前住进来的,那天哥哥接了女朋友的电话急匆匆就出门了,连门都没来得及锁。
唉,谈恋爱使人丧失理智。哥哥以前可是一个十分谨慎又有安全意识的人。
有一天夜里阿奶突然生病,哥哥连夜带阿奶去医院。
走的时候不仅把门从外面锁住了,还用阿福(我们的看门狗)的链子又在门上拴了好几道。
第二天哥哥没能及时赶回来,我从里面又打不开门,我俩双双迟到。
哥哥再这么「坠入爱河」下去,迟早小命不保。
那个杀人犯已经在哥哥眼皮底下呆了两天了。
哥哥上班他出来活动,哥哥回来他美美入睡,吃的是冰箱里的牛奶面包,住的是家里最小的那间客房。
他每天偷窥哥哥,我每天偷窥他,只要他一出来我就赶紧躲进哥哥的房间里。
阿文说人死不是成仙,所以会和生前一样窝囊。
我觉得阿文说的有道理。
哥哥还在甜蜜地打电话,我和杀人犯都快听不下去。
谈恋爱的男人可真不一样,啧啧
我这辈子都没听过哥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每次和我说话都跟挤牙膏似的,挤的还是快用完的牙膏。
最关键是,冷脸。
冷得刺痛人。
比如我说「哥哥」,他会说「借过」。
我说「最近过得好吗?」他说「关你屁事」。
记不清是高中的哪一个夜晚,我留下来出黑板报,被暴雨困在空荡无人的学校。
阿奶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我虽不想麻烦哥哥却无计可施。
我只好在电话里使劲浑身解数请求哥哥来学校接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苦苦哀求。
因为我真的很怕黑。
但是哥哥听完之后一言不发挂断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在漆黑的校园里更显诡异。
最后,班长回来取落下的试卷时发现我被困在学校,大发慈悲送我回家。
雨是真的很大,即使班长撑的是超级大伞,我的裤腿还是被淋湿了。
回到家,我看到门口倚着湿漉漉的雨伞,心里比雨淋湿的裤脚还要冷。
阿奶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心疼地说「有人送你回来吗臻臻,寅科也真是的,自己的妹妹不管非去接什么朋友,回来都湿透了,我就让他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接你。」
是啊,哥哥出去接完朋友都不愿意顺路接我回来。
甚至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
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我决定接受哥哥不喜欢我这个事实。
不对,是讨厌我。
哥哥讨厌我,我却想让他好好活着。
我想尽一切办法提醒哥哥家里有个杀人犯,但我做不到。
因为我已经死了。
2
朗月高悬,清风拂动。
客厅里一片旖旎欢笑。
哥哥带她女朋友回来了。
她长得很漂亮,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优雅的气质,真的是像哥哥形容的那样是美艳的「大小姐」。
但是我不喜欢她。
我感到费解,因为我真的不是兄控。
我看到美女坐在哥哥旁边,眼里满是喜欢。
哥哥给她洗了一盘水果,她开心地在哥哥看不见的地方欢呼。
他们聊得很投机,从小时候的经历聊到青春期的烦恼,再到人生理想。
她问他「你有兄弟姐妹吗?我还有个可爱的妹妹。」
他笑了一声,说「没有,周家只有我一个孩子。」
也是,十几岁才认识的兄妹算哪门子兄妹。
更何况,哥哥现在是周寅柯,不是沈寅柯。
自然也不会有沈臻这个妹妹。
你说好笑不好笑。
一个人的命运竟以妹妹的死亡为转折点。
我的死在江城晚报上霸屏了好几天,原因无他,因为死状够惨。
周家的人在报纸上看到死者的亲属竟然和他们的周总长得十足十的相像。
很快,沈寅柯的身世谜题就被揭开了,是周家那个被拐卖的孩子。
邻里有的骂他是个白眼狼,妹妹才刚死就丢下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阿奶飞上枝头当凤凰去了。
有的表示羡慕,过够了穷日子的人有了这一步登天的机会谁不抓紧了往上爬啊。
不过这些我都没亲眼看见。
阿奶快咽气的时候,邻居梅姨和其他伯伯婶婶找上门,希望哥哥能回去见阿奶最后一面。
哥哥没去,给了一大笔安葬费和邻居的操劳费。
伯伯婶婶们走的时候狠狠地在哥哥门口啐了几口,最终只拿了所谓的安葬费。
我听到梅姨带着哭腔说「不要告诉老太太,就说……就说他去很远的地方出差赶不回来。」
我疯了一样边哭边往外跑,但是我就是出不去。
像唐璜床一样的透明屏障一次次地把我挡回来。
我更用力地往外冲,它更用力地把我甩回来。
直到我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绝望地躺在地上,身体也变得像烟雾一样缥缈。
真奇怪,鬼还会再死一次吗?不然我为什么会这么疼,疼得像有人拿着生锈的刀子在身上慢慢地割。
和死的时候一样疼,好像要更疼。
因为这次死的,是我的阿奶啊。
阿奶中年的时候丧子再丧夫,一生守两个不会说话的墓碑不肯再嫁。
直到收养了哥哥再收养我,有了孙子和孙女,她的日子又慢悠悠地转动起来。
从此小老太太的脚踏三轮踩得都快冒烟了,逢人就说「哦哟,不快点不行啊,我那懂事的孙子和乖巧的孙女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什么?你说饭啊?哎呀我说了几百遍等着阿奶回来做,你们学习要紧,不听呀!兄妹俩一个做饭一个洗衣,都快把老太太我伺候成了太上老君!」
说完不再理会邻里玩笑的恭维,踩着吱吱呀呀的三轮风风火火往家里赶。
阿奶啊阿奶,你的一生为何这样坎坷。
养了两个白眼狼,一个还没来得及尽孝就死的干干净净,一个你死了都不去看你一眼。
再次睁开眼睛,我还躺在地上,他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过。
我知道,阿奶等不到他了。
我是死后的第四年才莫名其妙出现在沈寅柯家里,只能待在他家里,心情特别好的时候灵魂会更加具像,我偶尔能走到房子外面的小花园。
阿文说我们这种鬼之所以没能投胎,是因为没有人供奉我们的牌位。
简单来讲就是,无人认领的孤魂野鬼。
唉,死前是孤儿,死后也是孤鬼。
可以理解,摊上周寅柯这样的家人,我和阿奶就只能做对野鬼祖孙咯。
3
杀人犯刚住进来的时候,我想过有一天夜里哥哥会被他杀害。
这样我们祖孙三人就能在地下团聚了。
我一定压着他给阿奶道歉,嗑一百个头。
我也要给阿奶嗑一百个头。
但我发誓这样的念头只有一秒。
我还是希望哥哥好好活着,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
哥哥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不是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是我们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的人生手册。
他只是不爱我和阿奶,我和阿奶都死了,何必计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更何况君子论迹不论心,从迹上来讲哥哥是个好人。
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我来到这个家的时候才十一岁,比我大两岁的沈寅柯已经上初二了。
我和他都是阿奶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
老一辈渴望家庭团圆,近乎执拗般地想把子女凑成一对「好」字。
于是,这个家里先有了沈寅柯,又多了一个沈臻。
沈寅柯曾经对我很好。
他是个安静内敛的人,那时候他只是个初中生,却已经很会照顾人了。
阿奶出摊晚回家的时候,他每天放学都会先做饭,让我在家里先吃,自己则走两公里去给阿奶送饭。
我刚转到他在的学校,完全适应不了这里的学习进度,他会每天给我讲题,直到我完全听懂才开始做自己的作业。
他会帮我吹头发,会用偷偷做兼职的钱给我买生日礼物,甚至我刚来生理期的时候,对它还不太了解,买姨妈巾时总是会感到有些别扭,他总能看穿我的羞耻心,大大方方的提前帮我准备好。
我记得他第一次帮我买姨妈巾,脸色微红的提了满满一大袋东西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暖宫贴,暖宝宝贴,暖足贴,止痛药,红糖姜茶,各种型号的卫生巾。
我大为震惊「你买这些干嘛?」
哥哥脸更红了,小声说「我在网上查了女生生理期会用到这些东西,你看看还少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笨,又不是所有女生都会肚子疼,我就不会!笨蛋沈寅柯!」
哥哥瞬间恼羞成怒「再笑下次你自己买」
我惊觉自己有些过分,嘴上却不服输「哼,自己买就自己买」
然而,下一次他又会默默帮我准备好。
即使后来他不待见我,还会习惯性的帮我准备好所有生理用品。
我甚至能想象到哥哥冷着脸,不耐烦地挑选我爱用的牌子和需要的型号。
我做鬼以后,无意在网上看到有人嘲讽「吵架后,为对方冷脸洗内裤」的行为,竟觉得和哥哥冷脸买卫生巾有异曲同工之处。
他曾经对我那样好。
以至于后来的冷漠、视而不见,我都无法心生怨怼。
哥哥是什么时候讨厌我的呢?
我们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察言观色可谓是一级谋生手段。
那一天,他没有在学校门口左拐的巷口等我,那是我们每天约定碰头的地方。
我以为哥哥被留堂了,想不到堂堂沈学霸也有被老师留下来的时候。
等会儿碰面我要狠狠取笑他。
我从艳阳高照等到朗月星稀。
等到肚子发出令人脸热的咕咕声。
我一直等一直等。
等到学校所有的灯都灭了,保安叔叔关上厚重的大门。
我真傻,我怎么就不会借小卖铺的座机往家里打电话问问哥哥有没有回到家呢?
回到家我质问哥哥今天为什么没有等我?
哥哥当时怎么说来着?
“我还是喜欢一个人走”
我以前对着哥哥撒娇,发脾气,因为我确信哥哥是哥哥,哥哥会永远对妹妹好。
可是当哥哥变得冷漠,变得不再喜欢我。
我竟不敢再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本来就是非亲非故的半路家人,当他想收回那份好,我也没有立场说“不可以”
后来,只有阿奶在的时候哥哥才会和我说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
更多时候,我在他眼里是个透明人。
比陌生人更不值得注意的,透明人。
4
“今天是第几天了?”
“第四天”
“啧啧,你说你哥这种脑子是怎么做到周家一把手的位置的啊?家里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我朝坐在墙上的阿文翻了个白眼,“我哥以前可聪明了,他就是第一次谈恋爱把脑子谈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