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好看的追妻火葬场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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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头七当日,皇帝要我在寡嫂的封妃宴上献舞。
我当众断发,生生将他气吐血
他爱我却又作践我,处处偏袒寡嫂。只因寡嫂是他梦中的神女
后来,我勘破红尘,白日飞升,他才发现,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原来,我才是他梦中的神女。
1.
我在佛堂跪了七日,超度兄长,顺便诅咒萧离早日去死。
像我这样恶毒的愿望,想必佛祖是不会应的。
兄长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将我的寡嫂迎进宫里,还要把她封为贵妃。
封妃宴就在今晚,而今晚正是兄长的头七。
整个皇宫除了我的椒房殿一片缟素,其他的宫殿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我跪在兄长牌位前,静静地敲着木鱼。
兄长死的时候,粉身碎骨,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出。
兄长是少年英雄,他因保家卫国而生,因保家卫国而死。一生都在与侵犯边境的匈奴战斗。
匈奴深恨他,他死后,匈奴将他碎尸万段。
是受兄长的庇佑的百姓们,冒着被匈奴残杀的危险,一块一块将尸骨捡了起来,最后送到我手中。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爱上萧祈,并辅助他登上皇位。
当我第一次知道他觊觎我嫂子时,我震惊了。
他站在梨花树下,白衣少年,一如初见时一样美好。
可他说出的话却是那样的冰冷无耻。
[我没有办法,她就是我梦中的神女,这一次,我看清了那张脸,那就是她。]
自孩提时代,萧离便经常梦见一个神女。但他看不清她的样子,总是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层雾。
因为梦中的神女擅弹琵琶,他便对擅长琵琶的我,一见倾心。
现在,见了更像神女的嫂子,他的心动摇了。
听完他一番心迹剖白,我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冷下来。
[原来你是喜欢你梦中的神女,谁像神女,你便喜欢谁,早知如此,我决计不会嫁与你。你去娶了神女像岂不是更好。]
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攥得指节泛白,大抵没想到,曾经为他激情辩驳的毒舌,用在他身上时,一样教人难以招架。
[是不是我这些年将你宠得无法无天了,你生不出孩子,若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群臣的唾沫淹死了,除了我还有谁肯对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
若不是他贪功冒进,迷失雪山,我又怎会因救他坏了根本呢。
或许,一开始他是感激的,只是恩情天长日久,终究成了负担。
我终于成为不知好歹的人。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唇上的皮破了,一股铁锈味弥漫在我口中。
那颗为他跳动的心,渐渐地死了。
2.
宫中是不允许私自祭拜家人的,整个宫里除了皇帝都是天家的奴婢,只能祭拜天家的祖先。
我沉默地往鼎里烧着纸钱,火光明明灭灭照着我的脸。
我出不了宫,不在宫里烧纸去哪里烧呢。
今日封妃宴的的主角是贵妃,皇后本就可有可无。
可是在受害者的伤口上撒盐,能令他们的幸福翻倍。
所以,我料到即便我兄长头七,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果然,萧离的贴身太监过来请我去宴会,说是邀请,其实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个母家获罪的皇后,能有多少自主权呢。
果然,寡嫂穆亭云坐在上首,萧离的右侧,那个本属于我的位子。
没功夫同他们计较,我从善如流地坐在了最末尾的位子。
旁边的才人坐立不安,偷瞄了我好几眼。
席上歌舞不断,热闹得紧,酒过三巡后,皇贵妃像突然想起了我这么个人似的。
[听闻皇后琵琶了得,不知道臣妾今日是否有幸听到皇后娘娘的琵琶曲呢?]
今日是皇贵妃穆亭云大喜的日子,
萧离颔首,[既然璃儿想听,那皇后便弹奏一曲吧。]
不容我拒绝,内侍已经取来了琵琶。
我兄长死了,家族覆灭,他们却要我像个妓子一样讨他们欢心。
宴席上,有我卫家,曾经的家将。他们低着头,双拳紧握,显然也是感觉到屈辱。
我卫家浴血奋战,牺牲了一个又一个儿郎,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下场。
何其令人寒心。
我福了福身,眼神不卑不亢,直直地盯着萧离看。
[臣妾想问圣上,您可知,今日是我兄长的头七。]
[你还有脸提卫肃那个罪臣!]
我将琵琶掷于地上,琵琶应声而碎。
[罪臣?兄长戎马一生,醉卧沙场,最后马革裹尸。他为了家国洒尽了最后的一滴血,何罪之有?]
兄长他不是罪臣,他唯一的错处,是不合时宜地救了一个白眼狼。
[你敢忤逆?]
忤逆?好一副上位者的气派,若不是我和兄长鼎力相助,他怎能登上这个位置。
我举起双手,露出腕上的伤痕。那是我曾为了求雪灵谷鬼医救他,付出的代价。
鬼医救人不要金银,要求医者最宝贵的东西。
我善枪,又弹得一手好琵琶。
鬼医,因此拿走了我一截手筋。
[臣妾手有旧伤,已经弹不了琵琶了,还请圣上赎罪。]
他神情微恸,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未闔想要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穆亭云不肯放过难得羞辱我的机会。
[既如此,臣妾也不敢为难皇后娘娘。弹不了琵琶,那就跳剑舞吧。]
剑舞也要用手腕,而我手上的经脉,现在堪堪能拿起东西。
我抽出剑,拔掉头上用来固定的簪子。
发丝顺势落下,银光一闪,我毫不犹豫地挥剑断发,发丝簌簌落了满地,像极了冬日里飞舞的雪花。
萧离猛地起身,他急步向前走来,抓住了我的手腕,恶狠狠地将我往他跟前扯。
他看着地面满地的落发,又抬头看着我齐肩的头发,眼底闪过一丝痛心和不解。
当然更多的是愤怒。
女子的青丝便是情丝。
年少时,萧离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发丝便害羞;恩爱时,他也常为我挽发,对镜画眉;情浓时,他会靠在我的颈窝,细细嗅着发香。
我的发丝如绸缎一般,顺滑光泽。我也曾为自己的秀发自傲过,然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宴会上静得连根针都能听见,半晌,他终于沙哑地开口。
[你知不知道断发为何意?]
[你要同我恩断义绝吗?还是诅咒我去死。]
我当然知道断发意味着什么。
妻子断发,要么是与夫君恩断义绝;要么夫君已死,为其守节。
无论哪一种,妻子断发意味都不太好。
这话问得好笑,难不成隔着血海深仇还能相亲相爱。
[圣上,臣妾是戴罪之身,德不配位。如今只求青灯古佛渡过余生,还望皇上成全。]
[你想出家,你做梦。]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眼尾泛着红色,要哭不哭。
印象中,上一次他这么激动,还是我流产后提出和离。
我静静地看着他,不晓得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不是很讨厌我吗?否则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作践我。
见我无动于衷,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苍白的神色恢复了几分血色。
[你不顾念自己,也得顾念你的族亲吧,他们可是流放的流放,充妓的充妓啊。]
我点点头,觉得确乎如此,于是拾起剑,反手架在脖子上。
[圣上息怒,臣妾愿以死谢罪。]
说罢,我闭眼微微用力,却发现剑身纹丝不动。
萧离死死地握住剑身,剑身划破了他的手掌,腥红的鲜血顺着剑身落在我肩膀上。
他居然不想让我死。
这下轮我震惊了,萧离对我还有情,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若敢死,我定叫你母家为你陪葬。]
宫妃自戕乃是大罪,死也死不成。
我放下了剑,缓缓贴近萧离,轻轻地环过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这是我们曾经最亲昵的姿势。
无数次失意的夜晚,我都是这样陪着他,给予他力量。
他不明所以,但因为我的靠近,他激动得有些发抖。
我再次确信,他真的还爱我。
天底下竟有这样可笑的事。
我听着他胸腔里,宛如擂鼓的心跳声,这些都是没办法作假的。
很好,我也有一样能伤害他的武器了。
他想回抱我又担心手上的血污了我的衣裙,正手足无措时,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他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他一时呆了,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我。
我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像情人一样亲昵地跟他说话,吐出来的话却像毒蛇一样。
[不会吧,你居然还喜欢我。怎么神女没让你满意吗?你怎么又回头来找我了?]
[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雪山时救了你。]
[你怎么还不去死。]
听完这些话,他脸色血色尽失,可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推开我,而是侧过头去,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接着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他曾中过毒,拔过毒后还有些许残留。鬼医说,只要不大悲大喜便不会有事。
我想要他死,为我兄长陪葬。
一群侍卫将我团团围住,我将萧离气得吐血,有目共睹。她怎么会放弃这次机会。
[把皇后打入冷宫,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许见她。]
3
冷宫里的房间又霉又臭,唤枝还想着收拾一下,我阻止了她。
穆亭云根本没打算放过我,冷宫很快便会成为我的葬身之地,收拾出来干嘛呢。
果然,我在冷宫还未呆足一柱香的时间,穆亭云便带着一大群人踏进我的小屋子。
她转着圈,高傲地打量了我几眼。
[没想到,皇上居然对你还有情。]
[兄长尸骨未寒,嫂嫂便琵琶别抱,不知道午夜梦回的时候,是否会惊醒?]
[你别跟我提他!]
她突然变得很激动,指着我大骂道:[卫肃非要去打什么匈奴,留我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这下好了,尸骨无存。]
[你也别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卫家命不好。一个两个都是短命鬼。]
[短命鬼!]我疾步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我兄长因何陷入陷阱,我想嫂嫂比谁都清楚!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怕不怕冤魂索命!]
她惊慌失措,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救——我!]
宫女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将我们分开。
穆亭云眼中含着一抹狠色,捂着脖子在几个侍卫的掩护下退出了屋子。
几个太监提着油桶进来,往屋里均匀地洒油。
穆亭云站在屋外,她微微挥挥手,几个火把扔了进来。
滔天大火很快吞噬了这个房间。
看着眼前燃起的熊熊巨火,我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还好我把唤枝打晕提前丢了出去。
这下,她不用跟着我陪葬了。
4.
萧离昏迷后,做了一个梦,他又梦到神女了。
以往,梦都是重复的内容。这一次,梦境变了。
他梦见自己在打一场胶着的仗,伤亡惨重久攻不下。
一位女子从天而降,手持琵琶,一曲退魔。
这一次,他看清了她的脸。
是卫雁雁!
他从梦中惊醒,冷汗凌凌,他顿时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
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错了浮木。他终究是失去了所有,包括视为生命的部分。
内侍在旁边急切地问道:[皇上,可感觉好些了?]
封妃宴气急攻心,使他旧毒复发。
萧离身上的毒是在战场上留下的,除了鬼医其他人都治不了。
手掌被层层纱布裹住,他烦躁地将纱布扯开,伤口已经结痂了,可心里的伤口根本结不了痂。
他伸手,稍稍缓解了一下痛苦的感觉。
终于到了十五这日,按照宫中惯例,皇帝是该到椒房殿与皇后共度的。
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所以他得去。
他本来应该多晾晾她的,卫雁雁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他应该让她知道,他现在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但是,他心中总是隐隐不安,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当他决定摆驾椒房殿时,这种违和感达到了顶峰。
身边的侍从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抬头,太监总管欲言又止。
他疾步赶到椒房殿,无人出来迎接。
[去告诉皇后,说朕来了。]
太监总管脸都吓白了,[皇后娘娘,恐怕不能出来迎接。]
[她还在生朕的气。]
萧离正准备发脾气,然而,他回忆起封妃宴上,卫雁雁跟他说过那样绝情的话。
踏进宫殿的半只脚又缩了回来。
再等等,就算她不顾念自己的身体,也该顾念她的族人。
她总会低头的。
他们之前也是吵过架的,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呢。
现在,快要到夏日了,雁雁最是怕热了。
以往,他特意多给一份份例给椒房殿。但现在,他不想给她,他要等着她上门来讨。
5.
已经到了三伏天,暑热难忍,椒房殿却还是没有人来告饶。
流水一样冰块铺开,夜晚依旧暑气难当。萧离靠着背枕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
他梦见了他在战场上,身边死去的都是他的兄弟。
魔尊来势汹汹,加之瘴气污染了天兵,一场仗打得节节败退。
他心中悲愤欲绝,想和对面同归于尽。多杀几个魔兵就当为兄弟们报仇了。
绝望之际,他忽地心念一动。
神女降临了,像上一次在梦中的那样。
她拨了一下琵琶,一声声破除了瘴气。
魔兵被击退,魔尊被封印住了。
神女吐出一口鲜血,她受了极重的内伤。
[我修为不精,如今要下凡去历劫。你在此看好魔尊,切勿让封印松动了。]
在下凡前,她将余下的神力用来修补天兵的神魂,让他们休养生息,过千年之后在轮回转世,重得机缘。
神女是天道的妹妹,夕月族唯二的血脉,天生是魔的克星。
但她年纪尚小,一直在天外天修炼,此次也是魔族差点将天族灭了,她才迫不得已出手的。
萧离去询问司命星君,得知神女在凡间要历经八苦才能修成正果。
[神女没入过凡尘,不知人间疾苦,道心不全。因此必须得经这一遭,补全道心。]
他主动提出,要同神女一起历劫。
司命星君便编了一个荡气回肠的本子。萧离翻开本子,那凡俗的名字,分明是卫雁雁。
[只待你们历劫归来,便能修成正果。]
他心中欢喜得很,如果不是神女要下凡历情劫,可能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仙君,错了,错了。你怎么被魔女迷了眼呢,再不醒来,可就错过了。]
书卷掉落在地上,萧离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惊觉有近一月没有见到卫雁雁了。
这次的梦不同往日,往日懵懵懂懂,迷雾一样看不清,而且都是些模模糊糊的片段。
这次,前因后果无比的清晰。莫不是司命星君在给他托梦。
他冲到椒房殿,才发现殿中竟落满了灰尘,像是很久不曾有人居住了。
他逮到一个宫女问道:[皇后呢?]
小红倒霉分到了没人住的椒房殿,她之前也没见过皇上,自然不晓得其中的忌讳。
[皇后?皇后不是被废,迁去了冷宫了吗?]
萧离瞬间脸色苍白,他顾不得形象了,一路冲到了冷宫。
冷宫被烧毁后,无人修缮,断壁残垣,雨水混合着乌黑的灰尘,形成一道道难看的沟壑。
萧离傻眼了。
卫雁雁被赶进冷宫,随后发生火灾。在他昏迷的那三日,宫中竟无一人跟他提起此事。
他呆坐在冷宫的门槛上,仰头看天。
为什么老天爷竟然对他如此残忍。
他已经确定了卫雁雁才是神女,一直以来的违和感得到了解释。
梦中的神女是清冷的,美丽的,悲天悯人,且强大骄傲自持。
怎么会是柔弱无助,楚楚可怜的穆亭云呢。
是他错了。
天空划过一道银蛇,随后一道惊雷炸开。
穆亭云被雷声惊醒,掀开被子起身,忽见一人立在她床头,闪电映到他脸上,形同鬼魅。
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鬼。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是萧离,她立刻换上一副娇气的语气。
[皇上,你来臣妾寝宫,怎地也不通传一声?奴才们怠慢了你,可真生是好?]
萧离冷冷地问道:[你为何要将皇后打入冷宫?]
[皇后将皇上气得吐血,难道不该被打入冷宫吗?臣妾只是想替皇上出口恶气罢了。怎么皇上还来质问臣妾?]
如果说,之前做过那个模棱两可的梦,还以为穆亭云是神女,那么现在确定卫雁雁才是神女后。他脑子进的水全都倒掉了,智商也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以前若是看到穆亭云这副作态,他只怕早就开始心疼了。
可他现在只有满满的悔恨,和加倍的恶心。
他伸出手,抓住穆亭云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宫人们都惊呆了,一个个呆立得如同鹌鹑。
他不顾穆亭云的哭喊,一路将她从关雎宫拖到椒房殿,一路小碎石满地,穆亭云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的尖叫到最后声嘶力竭地哀嚎……
等到她被拖到了椒房殿时,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萧离命人给穆亭云灌下参汤,她恢复几分元气,倒也是回光返照了。
穆亭云大抵料到了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到底硬气了几分。
[孩子死了,你来奶了。人都死了,这会子装什么深情呢?]
萧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一向柔弱的穆亭云说出来的话,[你说什么?]
穆亭云眼中的鄙视,毫不掩饰,[我说你装神情,你这么爱她,你怎么不去死。]
他几乎是出离愤怒,[梦是怎么回事?]
[梦?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那我就不妨告诉你,没错,我就是魔尊派来阻止你们渡劫的,没想到你这么容易上当。]
[那么梦也是假的?]
[当然也是假的。]
天崩地裂,错把鱼目当成珍珠。他自己明白是一回事,亲口从穆亭云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举起剑,欲将穆亭云杀了,剑光滑过细腻脖颈,剑面印出穆亭云一闪而过的笑意。
然而,他却将剑放了下来。
[我杀了你,你就摆脱这副肉身了,是不是?]
穆亭云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蠢货,居然反应了过来。
萧离冷静了下来,然而这种冷静对于穆亭云来说是更可怕的。
[叫太医来给贵妃诊治,治不好提头来见。]
5
我本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但我没有死,是,唐亦救了我。
他是守着冷宫的禁军。
我给唤枝留了线索,唤枝告诉我,最近萧离有点疯,她要过段时间才能来找我。
我们来到北塞的一个小村庄——刘家村。村子里八成人都姓刘。
听说鬼医就在这个村子,不过他对我们避而不见。已经过了三个月,不知何时才能将人找出来。
[今日打猎,见山茶花开得正好,便摘了一束。]
唐亦将山茶花递到我跟前,叶子触到我的手背。
我接过山茶花,摸出一把剪刀细细修剪,感觉修剪出了满意的状态,方才将花束插入瓶中。
我瞎了,烟雾熏坏了我的眼睛,但好歹捡了一条命。
既然没死成,那就当新生。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便做今日生。
他见我心情舒朗,顺势提出要带我出去走走:[今日阳光正好,我推你出去照照太阳吧。]
我点点头。
唐亦很细心,台阶专程弄成了斜坡,不必担心,不好走路。
院中有一棵槐树,正是盛开的时候,微风一送,香气四溢。
用竹仗勾着树枝将花打落,用来酿酒或是做点心。槐花花蕊是甜的,用嘴抿一下,一股甜香弥漫在口中。
隔壁婶子抱着一个簸箕从我们院子前路过,见我们这样,感慨道:[这样的日子好好珍惜吧,没有几天了。]
唐亦好奇问了一句。
大婶苦着脸说:[北胡要打过来了,隔壁村遭殃了。男的被杀,女的被强,半大不大的娃娃被抓了做成肉吃。]
[既如此,你们怎么不逃呢。]唐亦接着问道。
婶子摇了摇头,[逃,能逃到哪里去。没地没吃的,早晚不一样饿死。死在家里,好歹还有个归处。]
我皱着眉头,[如今驻防的军队是哪一支?]
[仿佛是薛将军,是丞相的门生。]
我沉默了,薛将军,我知道他的风格,避战不出,保存实力。
弃百姓于不顾,眼里只有自己的盘算。
他这是只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把城池外的百姓全都当成了弃子。
军队落在这样的人手里,真是百姓的灾难。
我思索了半天,决定带领全村的人反抗。
我让唐亦把村子的图画出来,再把全村的地形做成沙盘。
用手摸了一天一夜确定把村子的地貌全都记了下来。
这才让唐亦把村长叫来,跟他商量在村里布防的事,村长听完我的建议,最终同意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村民听完我说的话反对得很厉害。
[北胡有多可怕,你知道吗?]
[你一个瞎子不要没事找事。]
[反抗,拿什么反抗,他们有刀,有马,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你们觉得我是个瞎子,不相信我,我可以理解。]
[但我想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和亲人一个机会。别的不说,我的武艺,只怕在座的各位,无一人能及。]
几个青壮年一脸不服,刘二娃首先上来挑战。
他拍了拍胸脯,粗声粗气说道:[别怪俺下手重,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他一拳向我袭来,我听得风声,轻巧避开,一脚踢在他膝盖上,一招将他制服。
还有刘铁娃不信邪,认为我是运气。他声东击西,制造噪声,砂锅大的拳头向我袭来。
我一拳直击他面门,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人群中,有人仍旧是不服气道:[你能打赢他们,不代表你能打赢北胡。]
[他们骑在马上,那刀又快又准,杀人跟砍窝瓜似的,一刀一个。]
我淡然道:[那便试试,用事实说话。]
北胡抢了隔壁村得了甜头,不过三日便打起了刘家村的主意。
他们胆子大,不挑黑灯瞎火的时辰,专挑人吃晚饭,人齐全的时辰。
百姓们吓破了胆,是不敢反抗的。
可他们刚到村子,迎接他们的是一条条绊马绳,前面几个北胡叫绊马绳撂倒了。
后面的北胡来不及收脚,只能跳马。
北胡们气急败坏,起身想要发火,一男一女忽然从他们身后窜出,一刀一个,刀起头落,飞快地将他们解决了。
来的北胡不过十个,他们分散开来。依据他们以往的经验,认为十个人足够收拾一个村子了。
我们占了北胡轻敌的便宜,我心知肚明。
有几个女子跪地大哭,她们都是隔壁村嫁过来的,父母兄弟都死在了匈奴手里。
[谢谢姑娘,我们本以为今生报仇无望了。]
[把他们的头颅砍下来,以慰我父兄在天之灵。]
好处也是有的,刘家村村民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他们没想到,一向视为不可战胜的北胡,竟然那般脆弱。
这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我告诉他们不可轻敌,[下次肯定会来更多人马给这几个死去的北胡报仇,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在我的督促下,村民们造箭的造箭,磨刀的磨刀,训练的训练。
村口新建了两个瞭望台,两拨人换着站岗。
在北胡头颅悬挂在村口的第二日,北胡小队来了。
这次足足有五十人,都是穿着甲胃的轻骑兵。
想是绊马绳的事传了出去,这次他们谨慎很多,确定没有陷阱了才冲进来。
村民吓得往村里撤退。
北胡高兴得很,这次一定得给他们的弟兄报仇雪恨。
然而等他们一进村,村子的出口便被火堆封住了。
爆竹接二连三地爆炸,搞得北胡们人仰马翻。热油四溅,火烧乱了他们的队伍。
趁着他们混乱,青壮年涌进去砍人,那宰牛杀猪的,下田插秧的,有的是力气。
闹了大半夜,五十个北胡全歼,村民死了七八个,算是重大胜利。
7
萧离的世界观都颠覆了,原来他一直以为的他以为不是他以为。
他一直生活在谎言中,他被骗得彻彻底底。
他日日折磨穆亭云,但完全没有感到快活。因为他失去的,已经失去了,再也不回来。
每日行尸走肉,看这一世,什么时候能过完。
穆亭云不复往日温柔,日日咒骂他,想激怒他获得往生。
萧离没有上当,只不过,这面目全非的穆亭云,与他想象中的佳人实在是十万八千里。
司命星君实在看不下去,舍了百年灵力,又托了一个梦给萧离。
[仙君,你还有机会的。]
[什么机会?]
[神女并没有死,她还在渡劫。]
萧离醒来后兴奋得很,他的脑子开始转动了起来,把所有细节复盘了一遍后。
他终于意识到,他好久都没有看见唤枝了。
8.
歼灭五十个北胡人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刘家村名声大噪。
如果说,打头灭了那十个北胡是运气,那么五十个北胡全歼便不能算作运气了。
这是实力。
其他村幸存的百姓拖家带口地来到刘家村求收留。
[我们也能杀北胡。]
[俺也要报仇。]
[求求你们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他们实在是叫胡虏吓破了胆,如今正是秋收,粮食却叫北胡抢了去。
屋子烧得烧,荒得荒,他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收留,整编成队伍是没问题的。可武器,粮食从哪里得。
抢不了粮,胡虏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出了我这么个刺头,他们一定会想办法除了我。
可我的眼睛,我的手腕,我身体上的残缺,无论哪一样都在阻止我更进一步。
[我有心带领大家更近一步,可惜,天不佑我。]
[听说北胡已经集结了大批军队向刘家村进攻,此番战役我们是凶多吉少。]
一个汉子默默站了出来,他揭下脸上的面皮,坚定地说道:[我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鬼医,我有信心能治好姑娘的眼疾。]
我默了默,[我记得鬼医治病,是要用求医者最贵的东西来换取的。]
我说,[我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也不想让别人因我受累,算了吧。]
鬼医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我结仇太多,遭人追杀,是刘家村的人接受了我,若我再因姑娘的病为难你,为难你的身边人,岂非是畜牲。]
如此细说后,我终是应承了下来,三日后,我的眼睛恢复如初,手腕上的经脉也接好了。
当日鬼医见我天赋异禀,到底是留了几分情,否则也不能这么快恢复。
我一时喜悦得紧,想跟唐亦分享,他却不在。
鬼医眼神躲闪,到底是跟我说了。
[他用自己的眼换了你的眼,现在觉得自己无用,离开了。]
这,我心中震荡,然而,这么大的恩情,我该如何归还。
我派出人去追他,一无所获,军情紧急,追他的事,只好暂且放一放。
我带着百姓,首先攻破了新城,新城在北幽右面,本可与北幽形成倚角之势。
如今新城被夺,北幽便被孤立了起来。
我深知新城城小粮少,如果北胡来攻,撑不了几日。
城墙低矮可以砌墙,粮食少,也可以去北胡村庄抢。
然而,这些都是需要时间的,我想,薛承宗不会给我这个时间,北胡也不会给我这个时间。
出乎我意料的是,并没有人来骚扰我,城墙砌好,粮食堆好,似乎风平浪静了一阵。
唤枝带着巡逻小队回来,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穆亭云自尽,临死前发出诅咒,要天下为她陪葬。]
鬼神之说,实乃无稽之谈,虽然这般安慰自己,但到底心中惴惴不安。
北地冬日干旱,天上却突降大雨,淋过雨的将士突发疾病。
关键的药材在北幽城中,该如何跟他们谈判呢?
实在不行,还是强抢好了。可是将士们尚在病中,北幽若久攻不下,被北胡从后夹击岂不是必死无疑。
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9.
唤枝传来消息,说萧离来了北幽城,想要见我一面。
知道萧离有大病,我决定单刀赴会,绝不连累他们。
见我到来,萧离坐在上首笑着说道:
[只要你肯回到我的身边,我可以原谅你,原谅你背后那群乱民。]
[回到你的身边,然后让你再杀了我家人一次吗?]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们才是话本子上的一对,只要我们在一起,便能度过这劫,飞升成上神了。]
我仰天大笑,[你莫非疯魔了不成,先是梦见神女,后又扯什么飞升。凡人都没做明白,还做什么仙人。]
[把卫将军归还给我们!把卫将军归还给我们!把卫将军归还给我们!]
城墙外将士们群情激愤,誓要与我共进退。
萧离望着城外的将士,又看了看我,露出了痴迷的眼神。
[就是这样,你确实是我梦中的神女。]
他命左右随从拖出一人,我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是失踪已久的唐亦,我说怎么派人都找不到,原来是被萧离抓了起来。
[你将他杀了,我就把药材拿给你。]
[你为何非要陷我于不义!]
唐亦蒙着眼听到了我的声音,[雁雁你是吗?]
[是我。]
他灿然一笑,倾身向前抹了脖子。
[她的眼睛已经坏死,除非,你用自己的眼睛换。]
[我愿意,她是展翅飞翔的雄鹰,不该屈居田间,做一只无用的家雀。]
耳边好似听到了唐亦与鬼医的对话。
这一刻,热血从我内心涌出,我头发骤然散开,如泼墨一般,瞬间变长。
我身上的伤痕全都消失不见,皮肤光洁如新,如同雪花。
最后,我的额间浮现神印,身后出现神光。
我终于渡劫成功,飞升为神。
回忆如潮水向我涌来,我记起来了,我是天道的妹妹。
我的兄长渡过九九八十一难,修炼出神骨合归天道。
[你爱的,爱你的,你辜负的,辜负你的。视为珍宝的,弃你如敝缕的。不曾留心的,却爱你如生命。世间种种情爱,你都要一一尝遍,才算渡完情劫。]
原来如此,爱恨嗔痴要一一尝遍,才算是渡劫。
北胡染了魔气,北胡兵变得更加嗜血残暴。
士兵被北胡兵冲击得溃不成军,我心中悲愤难当。
[是神女!]
[神女来拯救我们了?]
我伸手一揽,宝相琵琶出现在我手里。
萧离欲拦住我,眼里的关切是真真的,[你不能在下界使用灵力,你会被反噬的。]
可是士兵哀嚎在我的耳边,他们是妻子的丈夫,母亲的儿子,孩子的父亲……
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我轻拨琵琶弦,悠扬的琵琶声阵阵,驱散三千魔气。
士兵们恢复了正常,厮杀变得有来有往。
我吐出一口鲜血,捞起唐亦的尸身,往外走去。
萧离不让我走,[与你一道渡情劫的人是我,你居然看上这么一个小小的禁军。]
[他的前世,不过是我帐下一个普通的天兵。]
萧离红着眼,[我为你堕入凡世,若是没能渡劫成功,将永坠凡世。你当真要为他弃了我?]
[也许在你眼里,他弱小卑微,但在我眼里,他的爱,拿得出手。]
萧离见此,当场刎颈自杀,下一秒,他的元神脱离出来,额间有黑纹。
竟是强行渡劫,沾染了魔气。
[你疯了?]我瞪大了双眼。
[我们本该一起渡劫飞升,如今横插一人进来。]
他亮出招魂幡,[若你不肯同我一道飞升上界,那我便将这战场上的死魂都炼化了。]
若我此前还对他抱有一丝怜悯,那我现在内心的怜悯是分毫不剩了。
我干脆利落地杀了他,弦乐划破他灵台的时候,他还在恍惚,似乎不敢相信我这么狠心。
我将战场上的死魂送往了地府,唤枝带领着剩下的部队,进驻了北幽城。
薛承宗死了,余下的将军全部归顺唤枝。只要唤枝在,北塞之前能和平几十年。
唐亦的魂魄受损严重,本来转世几次能修补好,但他今世横死,魂魄更是残缺不全。
天外天修炼寂寞,也许有一天,唐亦会醒来,也许永远也不会醒。
无论如何,我会继续修炼,承担神女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