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和女生在一起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吗?
“别!别那么用力……”
“乖宝贝,别夹那么紧,一次就好……”
十八岁那年,我和校草男朋友在宿舍偷…尝禁…果
就这样,他把我吃干抹净,然后出国留学。
我把这归咎于医学研究者近乎变太的洁癖,
直到我看到他安然无恙地与别人近距离聊天。
我怒了,提了分手。
六年后,我们在同一家医院里重逢。
当年被誉为医学系天才的男人,如今已经成了医学界赫赫有名的大佬。
会议室内,他一身白大褂,金丝眼镜禁欲又清冷。
这张脸实在是长得好,引得在座的女性医护人员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院长指了指姜令月介绍:“这是我们京阳市外科第一圣手姜令月,我们院的宝贝人才。”
“小姜,来来来,你们两个青年才俊认识认识。”
姜令月没动,这是她和程京肆分手六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那些曾经设想过的重逢场面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她却连开口都难。
程京肆也看见了姜令月。
当年的女孩早已褪去了青涩,长发随意挽在脑后,看起来专业又知性。
两人都没有动作,会议室里的空气弥漫起微妙的尴尬。
最后还是院长出声:“小程回来得好,我们医院终于凑出了一对金童玉女。”
他这么说是因为二人专业、外形,都拔尖。
姜令月的心却不受控制的掀起了波澜。
程京肆却面色沉静,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一般。
“院长别这么说,让我未婚妻听到,不好交代。”
程京肆……有未婚妻了?
姜令月大脑一片空白,连会议什么时候散的都没印象。
一整天,她都心不在焉。
终于下班回家,她打开叮叮当当响了一天的微信。
就看到沉寂已久的校友群未读消息99+,都在讨论程京肆。
【他在国外都已经做到了顾问医师级别,为什么这时候要回国?】
【回来结婚呗,听说好像是他未婚妻先他一步回国,他这才追回来的。】
众人纷纷唏嘘,究竟是何方大神能摘下程京肆这支高岭之花。
有人@姜令月:【姜令月,你当年不是跟他走得很近吗?你知不知道他未婚妻是什么人啊?】
姜令月不知道。
就像当年没人知道她跟程京肆在一起的事一样。
姜令月心里发闷,没有回复,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此时门铃响起,她以为是网购的东西到了。
打开门,却是个跑腿:“是姜小姐吗?这是程先生给您寄的包裹,麻烦签收一下。”
程先生,程京肆?
姜令月疑惑接过纸箱拆开,霎时愣在了原地。
这里面……竟然全都是当年恋爱时,自己送给程京肆的东西。
第2章
她亲手做的戒指,折的纸鹤,他们一起捏的泥塑……
姜令月抱着箱子的手都在抖。
好一会儿,她才放下,拿起手机点开了程京肆的微信。
他的聊天框被她置顶,对话却空空荡荡。
她犹豫半刻,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一片空白。
程京肆回国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些东西还给她,摆明是想彻底断干净。
问又有什么意义?
姜令月自嘲的牵起唇角,想退出时却误发了个句号过去。
她手忙脚乱想要撤回,屏幕里弹出一条提醒——
【程京肆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前方红色的感叹号,刺痛了眼睛。
程京肆把她删了。
姜令月怔怔看着,手脚冰凉,以为早就忘记的旧事又浮现脑海。
大二时,程京肆收到了哈佛研究生保送通知,但因为姜令月在京阳,他不打算去。
而程京肆家里答应让他留下来的条件,就是拿到那年京阳外科大赛的冠军。
当时带他的老师得知这件事后,找到了姜令月:“京肆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因为这点小情小爱把他束缚住,太自私了!”
之后,程京肆的父母、室友又都一一来找她,指责她。
姜令月也不想程京肆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她拜托负责大赛的学长,撤回了他的参赛申请。
得知真相的那天,程京肆来找她大吵了一架。
那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从回忆里回神,姜令月垂眸看了纸箱很久,默默把纸盒盖上、收好。
……
之后的日子里,姜令月和程京肆的气氛更加僵硬。
明明在同一科室,却形同陌路。
这天,姜令月刚查完房出来,就看见护士台上摆满了下午茶。
“一定又是哪个病人送给姜主任的。”一个护士说。
姜令月医术好,常常有病人家属匿名送来下午茶,众人早习以为常。
像往常一样,姜令月淡然一笑:“大家分着吃了吧。”
同事们纷纷上前去拿。
这时,有人发现一张纸条:“拜托大家多多关照我家京肆,落款是……苏晓雪,程主任她是您未婚妻吗?”
“哇哦,程主任未婚妻可真贴心!”
同事们纷纷夸赞,程京肆脸上也罕见地有了些笑意。
只有姜令月尴尬地立在原地,手里的奶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时,只听程京肆开了口:“我来这么久了也没跟大家好好聚聚,今晚请大家吃个饭。”
姜令月愣了愣,程京肆这样天才般的存在,性子傲,向来不屑于将心思用于人际关系上。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劝过,但程京肆从来不听。
现在却为未婚妻改变了这么多……
姜令月苦笑着扯起唇角,觉得胸口实在发闷,便悄悄离开,去天台透气。
可待了没一会,就听到有人聊着天走过来。
“程主任,您跟姜主任以前是不是认识?感觉你们之间气氛不太对劲。”
听到程京肆的名字,姜令月下意识躲了起来。
一阵沉默后,就听程京肆清冽的嗓音响起:“不认识。”
姜令月心脏被砸了一下。
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变了形,明明是全糖的奶茶,却喝得她舌尖泛苦。
过了一会,四周安静下来,姜令月以为两人走了,便走了出来。
却没想到程京肆还在。
四目相对。
姜令月笑容勉强:“有必要否认吗?”
“太麻烦。”
程京肆冷漠的态度,哽得姜令月说不出一句话。
可他们终归要在一处共事,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现在把话说开,免得影响工作。
姜令月想着,鼓起勇气重新开口:“关于六年前的事,我可以解释。”
第3章
“不用,我不感兴趣。”
程京肆的声音毫无温度。
也将姜令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打得七零八落。
她怔在原地,目送着程京肆转身离开,久久没有动作……
这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姜令月更是有意地躲着程京肆。
院长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把姜令月叫到了办公室。
“小姜,你和小程是怎么回事?”
院长神情严肃:“你平时不是和同事们相处得挺好吗?怎么到了小程这里就不行了?”
姜令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拼命压着心里的酸涩,装作平静的听着院长的训诫。
“小程人有点傲气是没错,但你身为医院的骨干,要大度一点,和新同事好好相处。以后遇见主动和人打打招呼。”
“出去吧。”
姜令月沉默的退了出去。
门带上的那刻,她神色也黯淡了下来,心里更像压了块石头,透不过气。
和程京肆改善关系?
要是真能像院长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姜令月苦笑了声,转身要回自己办公室,却瞧见程京肆正从对面走来。
想到院长刚刚的话,姜令月逼着自己把他只当普通同事那样对待。
她扯出抹礼貌的微笑:“程……”
下一秒,程京肆把她当空气一般,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姜令月抬到一半的手就这样滞在了半空。
她看着男人挺直的背影,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莫名的,她生出一种想要转科室的冲动。
继续待在外科,和程京肆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家都不自在。
或许离远一些,少见面,对各自都好。
这么想着,姜令月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一晃到了下班,不值班的同事都跟着程京肆去吃饭了。
姜令月不想去,却被张笑笑拉住:“走吧,程主任请吃饭的地方可是玉溪庄园,预约制的私人食府,平常我们想去都难。”
姜令月就这样被硬拽了过去。
玉溪庄园。
宽敞的包厢,装潢大气雅致。
姜令月隔着桌子坐在程京肆对面,抬头就能看到男人清俊的面容。
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能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姜令月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旗袍的年轻女人进了包厢。
她径直走到程京肆身边站定,雪白的手搭上他的肩:“各位都是京肆的同事吧,你们好,我是京肆的未婚妻苏晓雪,也是玉溪庄园的老板。”
看着二人亲密的姿态,姜令月的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把,酸涩不已。
她仓促的收回视线,多一眼都不敢再看。
可周围人的话还是传进了耳朵:“晓雪姐人不仅长得漂亮,还这么有能力,和我们程主任真是般配。”
宛若订婚宴般热闹的场景,姜令月却觉得仿若置身幽冷的海底,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我家里有点事儿,先回去了。”
姜令月低声跟张笑笑说了下,就要离开。
“姜令月?”
听到有人叫自己,姜令月下意识抬头,就对上苏晓雪的目光。
她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个来回,也没找到和苏晓雪有关的记忆。
姜令月刚想问:“我们认识?”
就有人先一步问出了口:“苏小姐,你认识我们姜主任?”
姜令月也疑惑的看着苏晓雪。
就听到她说:“当然认识了,毕竟……她是京肆的前女友!”
第4章
姜令月霎时僵在原地。
众人探究的目光如针一般,密密麻麻扎在背上。
“姜主任,真的假的?你和程主任在一起过?”
姜令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从程京肆回来后,就对从前的事闭口不提。
见她一直不说话,同事只能向程京肆求证:“程主任这是真的吗?”
姜令月也看向程京肆,垂在身侧的双手紧张的攥成拳。
程京肆没看她,拉着苏晓雪在旁边坐下,才没有温度地启唇:“都过去了。”
同事们都看出他不愿提及此事,也都纷纷打着哈哈一笑带过。
苏晓雪也跟着他们聊起了别的。
场子又重新热了起来。
姜令月孤零零站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还好张笑笑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顺着力道坐了回去。
这一顿饭吃得实在漫长,姜令月食不知味地强撑到了散场。
终于回到家,她将自己重重扔到沙发上。
望着天花板,姜令月脑海中闪过程京肆那双冷漠的眼,唇舌发苦。
她慢慢坐起身,从沙发底拖出程京肆寄来的纸箱,一件件的翻看着。
往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
可这些铭记于心的东西,却在这六年的分离中逐渐褪色,程京肆温柔的模样也开始模糊……
她终于控制不住情绪,捂着脸,泪水和微弱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一夜难眠。
第二天,姜令月又藏起了所有的脆弱,崩溃,继续工作,生活。
可从那晚聚餐过后,姜令月总觉得同事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每当她去问,他们就会一哄而散。
直到这天,她站在女厕隔间里,将外面的闲言碎语听了个正着。
“我找人打听过了,据说姜令月从大学时就缠着程主任,程主任一直拒绝都没用,到现在还没放弃。”
“可程主任现在都快结婚了,她这不是小三行为吗?”
……
听着这些,姜令月脑子轰然炸响。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议论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姜令月这才从隔间走出,看着空荡的洗手间,只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浑噩的回到办公室。
姜令月刚进去,就被叫住:“姜主任,这个病人的手术方案过了,手术时间也安排好了。”
“不过你可能需要去找下程主任,你们合作操刀,成功率会高很多。”
时隔几分钟,再度听到程京肆的名字,姜令月心里五味杂陈。
她垂眸看着手里的手术方案。
这是一个肿瘤患者,因为瘤体巨大,常规的手术方式成功率很小,而程京肆在国外时曾亲自操刀过好几例这类患者。
姜令月只犹豫了一瞬,就转身走向程京肆的办公室。
人命关天。
不能因为他们私下里的事情,影响甚至错过病人生的希望。
姜令月一路来到办公室门口,正想敲门时,就听到里面有交谈声。
“我这刚来你们医院,就听到小护士在议论你和姜令月,说她说得可难听了。”
这声音很熟悉,好像是程京肆的大学室友林升杨。
姜令月想着,就听见程京肆淡淡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林升杨的声音又响起来:“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啊?”
为什么?
姜令月想到自己之前找程京肆想解释六年前的误会时,他那不以为意的态度。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苦涩,也想清楚了些事。
不管之后如何,还是再找个机会把一切说明白。
有了决定,姜令月觉得心里积压的情绪都消解了不少。
她抬手准备敲门。
却听见林升杨的声音再次响起:“再说,当年的真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姜令月的心里像被投了一颗巨石,砸得她胸口生疼。
她原以为自己和程京肆之间是因为误会才闹僵到这种地步,没想到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姜令月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抬起发麻的手,一把推开了门——
第5章
办公室里两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姜令月极力稳住情绪,和程京肆对视着。
林升杨察觉到气氛诡异,干笑两声,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
“砰。”
门一关,密闭的空间内只剩下两人。
姜令月捏着文件的手指都泛白:“当年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程京肆却淡淡岔开话题:“找我什么事?”
又是这样,对那些过闭口不言。
以前,姜令月开解自己都是误会,程京肆什么都不知道,恨自己不愿提很正常。
可现在他明明什么都知道……
姜令月胸口急促起伏。
直到手里文件夹尖锐的角戳破皮肤,她吃痛回神。
过去无法更改。
因果循环,这是自己该受着的。
以后……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姜令月垂眸藏起那些苦楚与茫然,将手术方案摆到他面前。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冷静了下来:“我有个手术需要你帮忙。”
程京肆翻开,长指在一处轻轻点了点:“腹腔镜手术,你自己也能做。”
姜令月语气诚恳:“患者年事已高,还有其他基础疾病,加上你,成功率会更高。”
闻言,程京肆久久没说话。
沉默中,姜令月惴惴难安。
直到他点头:“病例留下,手术时间让助手通知我。”
姜令月这才松了口气:“谢谢!”
转眼到了手术的日子。
程京肆主刀,姜令月作为一助进行配合。
手术台上二人配合极其默契。
一直到术后清查,姜令月抬眸看着身旁举着双手的程京肆,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期。
那时的实操课上,两人是固定搭档,每每有比赛,一定是第一。
而每次完成时,程京肆脸上都会如冰雪消融一般,朝她露出笑容来。
但这次,别说笑了,除了必要的交流,程京肆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清查无误,可以出去了。”
随着护士长的声音响起,程京肆率先转身走出去。
姜令月跟在他身后,视线黏在男人穿着手术衣的蓝色背影上很久,才出声。
“谢谢。”
程京肆头也没回:“不必,也不是为了你。”
姜令月脚步一滞,手术成功的喜悦霎时退的一干二净。
她其实很想问程京肆:“有必要这样吗?”
但终究还是沉默。
直到张笑笑从身后拍了拍她:“主任找你了吗?听说临南发生了重大洪涝灾害,医院需要组织一支医疗救援队,你去吗?”
姜令月脑中闪过程京肆冷漠的眼睛,点头:“去。”
也许看不到程京肆,她才能静下心来,做出个决定。
医疗队明天才出发。
出发之前,姜令月回家看了眼父亲。
得知她要去参加救援队的事,姜父特地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
饭桌上,姜父看着明显不开心的姜令月,犹豫开口:“令月,我听人说姓程的那小子回来了,还在你们医院?”
“你们两个……”
姜令月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好一会儿才掩饰地挤出个笑容:“都过去了,现在就是同事。”
她咽了咽发苦的喉咙,岔开话题:“明天我就走了,您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姜父见她不愿谈,也顺着她的话应了声说起别的。
这天,姜令月在父亲家里待了很久才走。
……
时间一晃而过,出发这天是个阴天。
姜令月带着行李来到集合地,就见救援队的大巴早已经等在医院前坪。
她快步走上去,寻找着空位。
一抬头,身体瞬间僵住。
那个坐在后排靠窗的男人,正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程京肆!
第6章
姜令月来得晚,除了程京肆身旁,车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座位。
她站在过道上犹豫,直到司机催促:“快坐下系好安全带,要发车了!”
姜令月只能选择在他身旁坐下。
程京肆靠着窗户闭眼假寐,对她的到来仿若未觉。
大巴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姜令月整个人紧绷着,手臂也保持着放在身前,尽量避免碰到程京肆。
可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
他睡颜柔和,不似醒来时那么冷峻。
姜令月怔怔望着,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他们唯一一次旅行时。
那时候,程京肆整趟旅程都紧紧牵着她的手,没放开过。
大片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
他们去了邻市的海边,有一群海鸥见证过他们相拥。
他们穿过街头巷尾,像是蜜月夫妻一样牵手,拥吻……
“姜令月。”
程京肆冷凝的声音乍响。
姜令月猛地回神,就对上他墨色的黑瞳,里面一片冰冷。
“下车。”
犹如一场大梦初醒。
姜令月忍着心头胀痛,仓皇垂眸,起身恍恍惚惚地下了车。
连日暴雨,洪水引起了大塌方,入村的路被阻断,车过不去。
姜令月穿着透明雨衣,跟在来接应的搜救队朝着村里走。
雨到现在也没停,满地泥泞。
她抱着物资走得艰难,突然脚底一滑——
她条件反射般想去抓前方的人。
下一秒,程京肆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侧身避开!
姜令月抓了个空,眼看着要摔倒时,被人一把扶住。
带路的搜救队长沈言澈关切问:“姜医生,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姜令月摇了摇头,视线不由得飘到程京肆身上。
他竟也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想到他刚刚的躲闪,姜令月眼眶又酸又胀,直接低下了头。
耳边,却响起程京肆的漠然声线:“别拖累大家,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他没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姜令月。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姜令月身上。
她抱着物资包的手攥紧,指骨都泛起青白。
但最后,只是迈开步子越过程京肆,闷头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路也越来越难走。
四十分钟后,医疗队终于到达灾民临时安置点。
没时间休息,程京肆作为医疗队长开始安排工作。
这时,一个抢险队员急匆匆跑来:“村里有一户人家建在地势低洼的地方,难以转移,现在有人突发高热,已经吃了退烧药,但没好转,需要紧急救助。”
“你们看哪两位医生跟我走一趟?”
“我跟你去。”
姜令月没有一点犹豫,拎起药箱就要走。
却被同事拉住:“雨太大了,又都是悬崖小路,现在去太危险了。”
一时间,医生们的意见分为两派。
以姜令月为首的,认为救治时机不能耽误,应该立刻出发。
另一派认为水流湍急,意外随时可能发生,医护人员的命也是命,可以等雨小一些再去。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程主任认为呢?”
见程京肆一直没表态,姜令月直接发问。
他看了她一眼,做下决定:“优先保证医生安全。”
“那病人怎么办?”
姜令月不敢相信这是程京肆做的决定。
程京肆没回答,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天色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姜令月在雨中拉住了程京肆的衣角:“程京肆,你忘记当初宣誓时的话了吗?”
“病人的健康应为我的首要顾念!你现在在干什么?”
程京肆只扫了眼她的手:“放开。”
姜令月死死的攥着,神情执拗。
程京肆抬手就要将她手掰开。
拉扯间,一个银亮的东西从他的衣领间滑了出来!
看清的那一刻,姜令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银链上的戒指……不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一枚吗?
“你……”
姜令月浑身气焰霎时熄灭,张了张嘴想问程京肆为什么还留着。
谁知下一秒,程京肆竟直接将戒指扯了下来,扔进了洪水里!
第7章
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抛物线。
姜令月下意识就要冲上去抓。
程京肆死死拉住她:“你疯了,这洪水足足有三米深,你想去送死吗?”
姜令月只能看着小小的银点瞬间被浑浊的洪水吞噬。
她回头看着程京肆,忽然就觉得,这雨淋在身上真是刺骨的寒冷。
“为什么要留着?为什么……要丢掉?”姜令月嗓子里泛着血腥气。
程京肆沉默了瞬,第一次给了回答。
“留着,是因为忘了。”
“丢掉是因为……没意义。”
扔下这两句话,他便松手离开。
姜令月一个人站在雨中很久,程京肆的两句回答如魔咒一般不断在耳边重复,来来回回。
眼泪也涌了出来。
直到阴沉沉的天空被闪电撕出一条裂缝。
“轰隆隆!”雷声响起。
姜令月浑身一颤,也想起了之前和程京肆争执的原因!
她瞬间起身,想找搜救队员给自己带路。
目之所及,她只认识沈言澈。
后者听她说完,神情严肃:“姜医生,这一趟风险很大,你确定要去?”
姜令月目光坚定,点了点头。
沈言澈没有再多说。
……
两人坐在摇摇晃晃的皮划艇上,身侧的洪水卷起底层的泥沙,一片浑黄。
救援点和居民楼的距离其实不远,但水流太急,硬是用了半个小时才抵达。
一楼已经完全被淹没,灾民都被安置在二楼。
姜令月在沈言澈的帮助下,从窗户爬进去,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给病人诊治。
是程京肆。
原来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
姜令月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
程京肆察觉到什么,朝二人看过来,但只一瞬,又转了回去。
经过他的处置,病人的烧已经退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反复。
姜令月默默上前帮忙。
可她刚一蹲下伸手,程京肆就立马撤手退开,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姜令月拿着针管的手僵滞了很久,才继续。
窗外洪水肆虐滔天,屋子里却诡异的很安静。
姜令月给最后一个人分完预防药,转头,就看到程京肆独自站在阳台边。
只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犹豫了瞬,还是走了过去:“明明决定来救人,为什么不说清楚?”
程京肆语气疏离:“没必要。”
忘了。
没意义。
没必要。
姜令月想着他给出的每句回答,强压情绪下声音都泛哑:“可你这样,大家都会误会……”
“误会?”程京肆突然打断,墨色眸子里满是冷嘲:“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两个字?”
姜令月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他在说他们当年的事。
可他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姜令月开口想说什么,却先听到震耳欲聋的浪潮冲击声响起。
与此同时,土黄的洪水冲垮了临时搭建的防洪堤坝,直直朝二楼冲过来。
一瞬间,害怕,惊喊声充斥着小屋。
程京肆迅速反应,冲过去紧紧护住病人和小孩儿。
洪水拍打下,他半边身子都撞上了水泥墙,疼到麻木。
吃痛间,只听到沈言澈的急声:“姜医生呢!你们谁看到姜医生了?!”
程京肆瞳孔微颤,回头看时,阳台边姜令月的身影,竟消失不见!
第8章
姜令月不知道自己挣扎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获救的。
只记得漂浮在洪水中的无力感。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救灾棚里。
棚外人声嘈杂,姜令月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环顾一圈,棚内除了她没有别人。
吊瓶里冰凉的液体,顺着针管流进身体。
这时,门帘突然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
姜令月抬眼就看到了程京肆。
他一身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面容带着些疲惫。
见姜令月醒来,程京肆没有任何反应,例行公事般询问她的状态。
姜令月一一回答着。
气氛却越来越沉重,静谧。
“程主任,您未婚妻来了!”
听着棚外的喊话,程京肆毫不犹豫转身朝外走。
姜令月那一声“程京肆”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棚外的对话仍在继续。
“程主任的未婚妻真给力,雪中送炭,这么快就亲自带着物资飞了过来。”
“肯定是心疼程主任呗,感情这么好真让人羡慕。”
“苏小姐真是个大好人,她听说邻村也缺物资就要开着车过去,程主任担心,也要陪着一起。”7
……
听着这些,姜令月不受控制的脑补出程京肆和苏晓雪的甜蜜。
也想起了之前在京阳市时,那一顿食不下咽的晚饭。
她盯着手上青色的血管,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拔掉手上的针头,出了救灾棚。
就见程京肆和苏晓雪并肩站在物资堆旁边。
女人贴心的替程京肆整理着衣领,声音轻柔:“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
“姜小姐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走了放心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令月脚步黏在原地,无法上前。
她想到那个被程京肆戴在身上,在被自己发现后,又被他丢掉的戒指。
姜令月忽然很想知道,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程京肆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下一秒,她终于听到程京肆的回答:“她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好像有什么轰然倒塌,姜令月脸色一瞬苍白。
原来……没什么不同。
那个戒指……估计真的就像程京肆说的那样——忘了。
只有她还天真以为,程京肆对自己会不会还留有感情……
姜令月再也没办法听下去,转身踉跄跑回了救援棚。
刚掀开门帘,就看到里面站着医疗队的同事。
见到姜令月,他连忙开口:“姜主任,你醒了可真是太好了!”
“刚刚院长来电话说其他医院派来的医疗队明天就到临南了,咱们外科需要您回去坐镇。”
姜令月愣了下,脱口问出:“程京肆呢……”
察觉到同事诧异的目光,她补救道:“他也是外科医生,他不回吗?”
同事笑着摇头:“程主任要留下来陪他未婚妻,今晚就去邻村。”
姜令月这才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脸上的笑容苍白又僵硬:“我知道了。”
同事离开后,姜令月一个人在棚里坐了很久。
最后,在程京肆和苏晓雪出发去邻村前,先一步离开了临南。
……
回到京阳,她忙到不可开交。
这天,她正在值夜班,忽然接到急诊科的来电。
“姜主任,麻烦您过来一下,这有个患者情况很危急。”
姜令月一边通过电话询问患者情况,脚下一刻也不停地跑了过去。
可在到达急诊科后,姜令月整个人都僵住了。
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竟是她的父亲。
第9章
这是她从医以来,第一次面对自己的亲人。
姜令月狠狠抑制住浑身的颤抖,组织人员进行急救。
三个小时后,姜父的情况终于暂时稳定了下来。
病房里。
姜令月坐在病床前,看着脸色病白的父亲,始终不敢相信他怎么就会得了脑瘤。
“姜主任,这个肿瘤紧挨着额叶,周围又都是血管,手术难度很大。据我所知全世界类似这样难度的手术只有一项成功案例,操刀医生就是程主任。”
同事的话在耳畔一遍遍响着,突然,姜令月感觉到有一只大掌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顶。
她回神就看到父亲已经睁眼:“令月,别哭……”
姜令月眼眶一下就红了:“爸,都怪我,居然没注意到你……”
姜父轻轻摇了摇头:“你忙,不怪你。”
姜令月忍着眼眶里的泪,紧握着父亲的手:“我一定会治好您的!”
一定能!
姜令月想着,等父亲重新入睡,就立刻开始联系程京肆。
可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短短一周内,姜父又进行了三次抢救。
姜令月熬得双眼通红。
这天,姜父刚从抢救室推出来,她就听人说支援临南的医疗队回来了。
姜令月第一时间就来到了程京肆的办公室。
“程京肆!”1
程京肆背包还没放下,一回头就看到姜令月熬得通红的双眼。
姜令月把父亲的病例摆在他面前:“国内外只有你有成功手术经验,拜托你,救救我爸。”
她姿态放得极低,满眼希冀地看着程京肆。
可程京肆只是扫了眼,就沉声拒绝:“这手术,我不做。”
这一刻,全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姜令月呆呆的看着程京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对上男人淡漠的眼,她像被刺到了般,无比清醒:“为什么?”
她不明白,他明明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为什么会拒绝得这样果断。
姜令月想到了什么,连忙开口:“我知道因为六年前的事你讨厌我,可那是我爸!那是一条人命!程京肆,你救救他好不好?”
“只要你救我爸,我……我可以辞职,我可以离开京阳不碍你的眼,我求求你……”
“我说了,我不接。”程京肆蹙紧的眉心里全是不耐,“你听不懂吗?”
声音里凛冽的寒意刺得姜令月浑身一抖。
她怔怔看着这个自己放在心里六年都放不下的男人,声音沙哑:“因为是我爸,所以你才不愿意接的吗?”
程京肆没有回答。
也没否认……
姜令月双手颓然下垂,连日来一直强撑的情绪也几近崩溃。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程京肆,我到底哪儿对不起你?真相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她一句接一句的问着,没有嘶喊,声音那么低哑,却藏不住其中的颤抖。
程京肆眼底闪过抹什么,刚要开口。
就听姜令月说:“程京肆,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我们没在一起过该多好?”
只做个普通同学,那她是不是就不用被这段感情折磨六年。
她父亲也不会躺在病床上,被拒绝救治!
姜令月眼里的后悔如针刺进程京肆的眼,他烦躁的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
“姜令月,你……”
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姜主任,您快来!您父亲不行了!”
姜令月脸色霎时惨白,她转身就朝病房跑。
爸,您千万不能有事!
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您不能扔下我!
老天,我求求你了,保佑我爸一定要挺过来!
姜令月内心祈求着。
可上天好像没听见。
姜令月到时,只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上衣扣子被解开,无论同事们怎么用除颤仪试图唤醒他,旁边的机器上,始终都是一条没有生息的直线。
这一秒,仿佛被无限拉长。
恍惚中,她看到同事放下除颤仪,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抢救无效,患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