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丫鬟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有可能吗?

发布时间:
2024-09-01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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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贪玩,女扮男装打赢了我比武招亲的擂台,还信誓旦旦应下与我的婚事。

可事后迟迟不来迎娶,令我沦为全城笑柄。

知晓她身份后,我去东宫讨要说法,她却满不在乎地奚落:

「即便我是女子,你瞧我这装扮气度也该知道我出身世家贵族。

「你一介低贱的江湖女,还妄想嫁入豪门?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我羞愤离开,却发现茶水中被下了毒。

武功暂失的我,被她与一众淫贼关在一起。

「还好意思找上门来?既然这么想要男人,那就让你享受个够!」

被凌虐致死后,世间却只留下太子妃风流俊美,连江湖美人都为之倾心的佳话。

重生一次,我回到她打赢擂台后,受众人崇奉,春风得意之时。

而我飞身翻上擂台,一脚将她踢飞,令她骨骼寸断,口吐鲜血。

「废物!连我一招都接不过,还想赢我的擂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

正文:

1

再睁眼后,眼前是太子妃施靖竹在台上与一青年男子缠斗的场景。

只见她身法轻盈,在男子凌厉攻势下婉转飞舞,姿态煞是优雅。

但其实懂行之人轻易便能看出,她只是善于腾挪闪转。

若再打下去,在那男子稳扎稳打的招式之间,很快就会落于下风。

可施靖竹背对擂台之时,指尖一弹,闪出几丝金光。

那男子中了金针暗器,周身力道被封,登时倒地不起。

他勉力撑起身子,怒斥施靖竹。

「上台比武不可用暗器,你竟连这最基本的江湖规矩都不遵,下三滥!

「我不服,我们重新比过!」

施靖竹顾盼生姿的星眸轻轻翻了个白眼,掸了掸飘逸的袖袍,傲然说道:

「我虽然武功高强,却不是你们江湖人士,为何要守你们的臭规矩?

「你输了就是输了,一个大男人找这般诸多借口,羞也不羞?

「况且上台前已经签下生死状,即便我一掌打死了你,也只能怪你武功低微,技不如人,你有什么好争辩的?」

擂台周围看似是看热闹的路人,此时经几人带头纷纷高声起哄。

「就是就是,输了还不赶快滚下台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同时大声吹捧施靖竹武功高强,拔得头筹。

该是做得我这「江湖第一美人」的乘龙快婿。

可仔细看去,才会发现这些人脸上,个个都带着看戏般的促狭笑意。

重生一次,我才知道,这些台下起哄之人,包括施靖竹此前在擂台上打赢的参赛者。

都是太子为了哄她高兴,提前安排好了人来我擂台上演戏的。

我设擂台比武招亲,是为了选一位武功高强、精明强干的良人。

和我一起把我外公一手创立苍月镖局发扬光大。

他们却把我的终身大事,当成一场有趣的玩偶戏,随意操控玩耍。

如今,我既能重活一世,便要让他们知道。

既然入了这场戏。

那若是玩不起想要抽身,可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2

施靖竹被台下众人捧得沾沾自喜。

转身学着那些纨绔公子的模样,向观赛台纱帐之后的我轻佻地行了一礼。

「今日既然有幸赢得了苍姑娘的擂台,待小生禀报家中父母后,定会三媒六聘前来迎娶!」

说话间,她一脸得色,目光却是与台下一银冠玉带的男子缱绻难分。

那人,正是为哄着自己娇妻一乐,而害我家破人亡的太子祁钰!

上一世,观赛台中的爹爹瞧施靖竹武功不甚扎实,又不知来路根底,对这桩婚事并不十分赞成。

可我平日里在镖局相处的师兄弟,大多都是些不拘小节的粗人。

一时不察,竟就被施靖竹伪装之后的秀美姿容迷了心窍。

扯着爹爹的袖子求他应下婚事。

爹爹见我热切,又加之施靖竹言之凿凿地说要前来迎娶。

最后亲自跃上擂台与施靖竹交换信物,互许婚约。

还当着众人的面,邀请大家在我们成婚之日来吃喜酒。

如今想来,当初我们有多兴高采烈,在施靖竹和祁钰一众人眼中,就有多愚蠢可笑。

3

回想起屈辱往事,我怒上心头,再也按捺不住。

凝神提气,一个纵身冲破帏帐,跃上擂台。

施靖竹还在春风得意地向台下众人挥手示意。

我一阵疾风一般闪过她身边,她还无知无觉,脸上依然是扬扬自得之色。

直到台下众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才发现自己胸前凉飕飕,仿佛有些异样。

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现下胸前衣襟已然大开。

里衣内浅粉色的鸳鸯肚兜,半掩着那一抹雪白柔嫩的肌肤,就这么明晃晃地展示在了众人之前。

比起祁钰在台下安插的侍卫,台下还是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占据多数。

先前他们受人鼓动跟着起哄。

这会子瞧见了这更大的热闹,亦如随风而倒的墙头草。

「哟,这苍月镖局的乘龙快婿,竟然贴身穿着娘儿们衣服,莫不是个兔儿爷吧?」

「可不是呢,难怪瞧着细皮嫩肉,不像个男人样。苍家大小姐这样的美人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守活寡?」

祁钰也大惊失色,急忙派人上去擂台,想要护住施靖竹,别叫人瞧见了他娇妻的春色。

可为了防止有人扰乱比武,爹爹早派了镖局内功夫不俗的师兄弟们,守住擂台四周,不允许有人上前。

施靖竹匆匆裹好锦袍前襟,急忙左右查看是谁在捣鬼。

待她抬头仰望,才只发现我一身翠袖青衫,衣袂飘飘地站在苍月镖局的旗杆顶端。

「这位公子,就凭你那般三脚猫的花架子功夫,就想当我夫婿,恐怕才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若要摘得头筹,先打赢我再说!」

说罢,我脚下一蹬那旗杆顶端,不过眨眼便来到她身前。

她尚且还沉浸在自己打遍席间无敌手的虚妄中。

此刻只露出轻蔑一笑,悠然摆出应战架势。

「美人儿,想提前与你未来夫婿过过招吗?

「放心,我定会手下留情,伤了美人儿可就是我妙手摧花了——」

她话没说完,我便使出逍遥步法,刹那间来到她近身之处。

而后对着她细嫩莹白的脸颊,「啪」的一声,狠狠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她眼中流露出迷茫的神情:「哪个不要脸的打我?是你?可你明明只是晃了一下啊——」

话音未落,我又使步法,对着她的另一半脸,又是脆响的巴掌。

这次不是一下,而是一连串。

4

施靖竹在我的戏耍之下,左支右绌,毫无招架之力。

她脸上很快肿胀了一个五指手印的紫红色印痕。

可却随着清脆的耳光声络绎不绝。

原本的手印,又被新的手印覆盖上去。

她甚至丝毫看不清我的鬼魅般的身法,只能抱头护住脸,如过街老鼠般在毫无遮蔽的擂台上狼狈逃窜。

巴掌声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好听。

好歹将我上一世的怨恨和憋闷,稍稍纾解了一些。

我转了转打累了的手腕,暂时停了对她的玩弄,站在栏杆之上,笑盈盈地俯视着她。

「公子大德,连小女子的这样连珠炮的耳光都不躲,若以后嫁了你,想必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虽说你这武功极差,气量倒是不小,也不是不能考虑。」

台下一众人等本就被施靖竹狼狈鼠窜的模样逗得大笑。

如今一听我的讥讽,笑声中更是带了许多嘲笑意味。

施靖竹捂住肿胀的脸庞,嘴角渗出隐约血痕,侧目向我投来怨毒的目光。

「你!你丝毫不讲江湖规矩,竟乘我不备偷袭!

「江湖第一大镖局,竟然这样欺负我一个弱……弱男子!」

刚才还振振有词地反驳别人不应该和她讲江湖规矩,如今竟又想要拿江湖规矩来约束我?

我负手而立,扔给她一个嘲讽失败者的笑容。

「若是讲江湖规矩,你现在恐怕已然筋脉寸断,出气多进气少了。」

转头间,瞥见人群中,祁钰早已停止了慌乱指挥侍卫上台去救施靖竹的动作。

而是施施然站在那,幽深的凤眸向台上投来星星点点的目光。

施靖竹见我眼神移向别处,暗暗勾了勾嘴角,透出一丝阴毒笑意。

弹指一挥间,几枚闪着诡异绿光的金针,凌厉地向我面门以及周身要穴射来!

「嘻嘻,苍姑娘大话未免说得太早。

「粗俗低贱的江湖女,竟也敢惹我?让你尝尝我金须透骨针的厉害!」

我早有预料,霎时间腾空而起,挥袖带出一阵掌风。

那些金针随即调转方向,射向它们的来处。

随后我又运气高抬一脚,直直踢向施靖竹胸口!

她娇小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

随即轰然一声,冲破铁刀木制成的坚硬栏杆,重重落在擂台外的石板地上。

她身躯落地的刹那,那骨头断裂的声音,如世上最动听的乐曲,欢快地传入我耳中。

5

施靖竹落地的巨大声响,才令祁钰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他急忙拨开人群,奔至施靖竹身旁,将受伤不轻的她搂在怀中。

「钰哥哥……」施靖竹刚一张口,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祁钰忙令人拿来一只精致木盒,从中取出一颗丸药喂她服下。

丸药见效甚快,施靖竹缓过一口气,紧紧抓住祁钰的衣袖。

「钰哥哥,此女当街行凶,意欲害我性命,你快快派人将她抓起来!

「不将她千刀万剐,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坐在栏杆上,悠闲地荡着双腿,手里还绕弄着刚才她射向我的几枚淬毒金针。

刚才我掌风回击的金针,尽数射在台下几名侍卫身上,此时他们都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因而其他侍卫无人敢上前来。

只是拔出配刀,驱散了周围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上台时你签的生死状还在我爹爹手中,我这比武招亲也已在官府报备过。

「正如你自己所说,即便我打死你,也只能怨你武功低微,技不如人!

「况且,你一个女子还来打我比武招亲的擂台,明摆着是来搅局。

「就算你去敲登闻鼓告御状,怕是也占不着一丝道理!」

她是皇家儿媳,自己私下里偷偷贪玩也就罢了。

可若堂堂太子妃女扮男装去打招亲擂台,戏弄人家小姐的事,被世人尽知。

便是老皇帝再宠爱太子,也容不得未来的国母这般胡闹。

到那时候,朝堂上弹劾太子的谏书,怕是会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6

施靖竹不肯善罢甘休,还在吵闹着要将我「就地正法」。

可祁钰自然是想到了这一重,眼神不禁凛冽了起来。

「阿竹,别再胡闹了,你伤成这样还有力气吵闹?先回去养好身子再说!」

纵容自己的爱妃无法无天的人是他,如今纵出了祸事,又埋怨别人胡闹的也是他。

他将施靖竹交给侍女照看,昂首走上擂台,向我深深作了一揖。

「苍姑娘,苍月镖局护镖绝无疏漏,名满天下,在下亦是颇有耳闻。

「夫人平日被我娇惯坏了,今日实在造次,我代她向您和苍前辈赔个不是。

「只是不知道她的伤势如何,是否有中什么毒?若有,还请姑娘大人大量饶她一命,在下日后定有报答!」

我眯了眯眼,故意高声答道:

「尊夫人只是骨头断了几根,受些罪罢了,我下手有分寸,性命定是无虞。

「只不过,她身上的内力轻功,以后怕是使不上了。

「你们也不用伤心,她这点子花拳绣腿,跟没有一样的,废不废的也没什么区别。

「往后就养在深闺,不要再出来有眼无珠地到处惹事了。」

上一世我接触过施靖竹,对她有些了解。

她觉得自己拜江湖高手为师学过武,身带飒爽之气,自认为比内宅中的柔弱妇人高出好几等。

祁钰宠爱她,便雇了不少好手暗里护着她,养得她自以为那点武功真的就能在江湖上横行霸道。

此时听闻自己一生引以为傲的武功就这么废了,她一时间急火攻心,张开口就想辱骂于我。

却猛地又呕出一大口鲜血出来。

我看着她面颊肿胀、满口鲜血、狼狈又丑陋的模样。

转头向祁钰绽开一个明媚粲然的笑容。

直晃得他神色一滞。

只是废了施靖竹一点子武功算得了什么?

这一世,我要令所有她心中在乎的,眼里看重的东西。

哪怕是一丝一毫,都别想留住!

7

回到家中,爹爹忍不住埋怨了我两句。

「时雨,这京城处处都是皇族贵胄,爹总是劝你要收敛锋芒,不要惹事,今日怎得这般冲动?」

我刚想反驳,但看着爹爹不到四十已然斑白的两鬓,不禁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娘是苍月镖局掌门的独生爱女,比武招亲招了我爹这个夫婿,二人浓情蜜意了一辈子。

爹爹本是个醉心剑法的潇洒侠客,如今却用舞刀弄剑的双手拨起了算盘珠子。

只是因为,将苍月镖局发扬光大,是我娘未完成的夙愿。

为了多挣些买卖,他还需和官府中人逢迎应酬,才好不容易在这京城站稳了脚跟。

爹爹说得没错,在这遍地是贵人的京城,无形中不知得罪什么人,就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上一世,爹爹在我被抓后,只身闯入东宫要人。

却中了祁钰早就埋伏下的圈套。

祁钰麾下幕僚研制了一种威力巨大的雷火弹。

爹爹纵使武功高强,这肉身却依旧无法抵御雷火弹的威力,生生被炸了个四分五裂。

而施靖竹就绑着我,扒着我的眼皮,硬是让我眼睁睁看着爹爹被炸得尸骨无存的惨状。

自己则在一旁如看人偶戏一样,被逗得哈哈大笑。

那时被折断手脚、武功尽失的我,就是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蝼蚁,更何谈保护自己的至亲?

爹爹的顾虑没有错,得罪这帮小人,的确会招来无尽的灾祸。

只不过,上天既然让我重生一次,我便不会再是从前那只坐以待毙的蝼蚁!

8

比武招亲过后,我让爹爹和镖局师兄弟们放出风去。

苍月镖局大小姐比武招亲被扰,心绪不佳,独自一人躲回了京郊老宅散心。

我回老宅,实则是因为这里住着几位退下来养老的镖局管事。

我向他们学习请教镖局事务,为着日后能帮助爹爹协理镖局事务。

而其他时间,都被我用来练功习武,精进剑法。

如我娘一般,比武招亲招到能全心全意携手半生之人的,能有几人?

靠天靠地靠男人,不如全凭自己一身本事。

只不过,与这帮手握大权之人周旋,单单凭武力怕是难以成事。

往后的棋局该怎么走,还需从长计议。

这天,我在房内梳理账务,有些困乏。

便拔出挂在墙上的佩剑,在院中杏花树下练了一套「回风舞柳」。

这是爹爹当年偶然学得的一套天山派剑法,舞起来剑意生风,缥缈婉转。

满树的杏花被剑风带过,从枝头纷纷飘落, 落花如雨,随我纷扬的发丝飘舞。

我收养的小妹子青霜见状,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可她喝彩声太大,却从墙头上惊落了一个人。

我见有人坠落,足尖点一花瓣,急忙飞身而去,将那人稳稳接入怀中。

漫天花雨中,怀中之人与我四目相对,幽深的瞳孔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待我将那人轻轻放下,我才「万分惊异」地认出他来。

「毁我比武招亲那女子的夫婿,怎么是你?」

9

祁钰扬起嘴角笑了笑,向我略施一礼。

「苍小姐,我几日前刚刚搬来旁边的宅院。

「今日听见舞剑之风声,以为是哪位公子侠客,便好奇登上墙头看了看。

「没想到是当初比武招亲的那位仙女般的小姐,舞姿宛若天女下凡,一时贪看,不小心摔了下来。

「幸而承蒙小姐相救,不然这三丈高的墙头摔下,祁某怕是要断几根骨头。」

我装作被他逗得弯起眼睛,明媚一笑。

他不禁又看得呆住,等意识到自己失礼后,才慌忙将视线转移到别处。

「苍小姐,舍下刚刚修葺完,虽说不如名山胜水,可也颇是花了几分功夫,不知小姐可否赏脸前来游玩一番?」

与祁钰平日里接触的矜持贵女不同,我当即大方点头答应。

祁钰欲引我从正门进入。

我笑着摇了摇头,却抓起他衣领,稍一运气,足下一点。

他便随我一同跃上了两座宅邸间的高墙顶端。

春日风光,美不胜收,园中美景,在这高墙之上一览无余。

祁钰贵为太子,从小被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地保护。

何曾有过这般忽上忽下,凌风飞行的刺激体验。

春风醉人,又有美人在侧,哪有坐怀不乱之理?

我稍一侧耳,便已经能听见他心脏怦怦乱跳的声音了。

10

这月余以来,祁钰每每来到他此处别苑,第一件事便是邀我同游。

或观花赏雨,或策马奔腾,京郊这风景名胜,已被我二人尽数游历了一番。

金玉首饰,绫罗绸缎,这些日子也不知送了几箩筐。

那些一箱箱贵重物品的木箱封印上,明晃晃地刻着祁钰的太子印鉴。

也是直接挑明了他当朝太子的尊贵身份。

自那以后再相处时,祁钰自恃身分高贵,总想趁机搂我的腰肢,或是亲吻我脸颊。

我却都施展轻功身法,不着痕迹地避开。

而后,他再邀我游山玩水,我便说有些腻味,兴味索然,不愿同去。

「这些地方平日里我便常去,这京中,难道就没有我未曾去过的新奇地方了吗?」

他略一沉吟,想出一个绝妙去处。

我被他扮作身边侍女,带入皇宫,随他在各处殿宇间游览,连太后和诸位嫔妃都打了照面,十分有趣。

换得我开怀一笑,祁钰自是觉得更能在我面前挺起胸膛。

这日,他贴在我身后,轻轻挑起我几根发丝放入鼻尖深吸。

随后伸出双臂,竟妄图从背后将我揽入怀中。

我却飞身而起,轻灵地去追飞往树上的画眉鸟。

他扑了个满怀皆空,再抬头时,我正坐在树枝上,荡着两条腿,笑盈盈望着他。

他有些恼羞成怒。

「时雨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对你颇为心悦,否则我贵为一国太子,也不可能百忙中隔几日就与你相约。

「可你一次次不许我近身,难不成是耍着我玩儿的?

「江湖女子,应是雷厉风行,敢爱敢恨,如今这般忸怩作态,实在令我失望!」

他几次未能得手,失了耐心,露出高高在上的本来面目,目光中透着不满的阴沉。

我心中不禁冷笑。

依他所想,他这样高贵的身份,几次三番垂涎于我。

我便是应该洗净身子,感恩戴德等着他来临幸。

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真是同他那个娇纵妄为的太子妃一般无二。

都是人间败类。

11

我假意微微叹了口气,流露出几分怅然。

「殿下息怒,殿下这般玉树临风、姿容非凡的神仙人物,又对时雨关怀备至,时雨岂有不动心的。」

一番虚假马屁吹来,祁钰脸色稍霁。

「只是你家太子妃,当初扰乱我比武招亲,被我打成重伤废去武功,定是对我恨之入骨。

「我又无显赫出身,只有一身拳脚功夫,怕是在深宫后院也无法施展。

「若入了东宫,太子妃岂不是要将我千刀万剐?

「听闻太子妃是赤羽军大将之爱女,其父手握军权,近日又大胜西凉国,太子可不敢为了我的事开罪于他吧?

「时雨还是打算下月重开招亲擂台,招个志同道合的夫婿,往后游历江湖逍遥自在,免得命丧那内宅暗算之手,望殿下体谅。」

祁钰咬了咬后槽牙,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忿。

「哼,我当是什么事。

「我堂堂当朝太子,什么军不军权,还不是我皇家赐予,我纳个美人,还能怕他不成?

「阿竹虽说娇纵了些,也不用把她想得那么坏,她要你区区一条性命作甚?

「至于你的出身,虽说低了些,可父皇宠爱的灵妃娘娘,不也是江湖女子吗。

「只有男人的宠爱,就有体面荣耀,谁也不敢轻易动你!

「你且放心,入府前,我会叫阿竹亲自来与你道歉。你们姐妹二人,趁此机会解开误会,往后定要好好相处,切勿令我后宅不宁,知道吗?」

我耸了耸肩,未置可否,祁钰只当是默认。

听闻那赤羽军施将军功高势大,对太子的纨绔行径早有不满。

只是架不住自己的独生爱女对太子情深不弃。

我倒要看看,祁钰这般大的口气,若是真惹恼了他的爱妃和岳父,倒要如何收场。

12

几日后,太子妃施靖竹上门来时,我正指挥着青霜和镖局伙计们安置着一批货物。

只见浩浩荡荡一批人马,顷刻间涌入我的宅院。

施靖竹如今伤势已然痊愈,只是行动间还有些虚弱,脸色也不如从前健康红润。

而且,虽精心修饰了容貌,可微红肿胀的眼睛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看来,祁钰要纳我之事,对她来说着实打击不小。

她肿胀的桃子眼,审视般扫视着我搬运进内室的货物,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直到我出声询问来意,她才回过神来,厉声说道:

「苍时雨,我受太子之托,亲自来接你回东宫,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她声音中虽说带有对我十足十的憎恶,可语气中的惧意却也无法掩饰。

几名身形魁梧护卫将她团团围住,其中Ŧṻₛ不乏气息深重的高手。

且看她鼓鼓囊囊的身形,想必是宫装下又穿了软猬甲。

看来,真是被我打得吓破了胆。

「接我回东宫?这我可没听祁钰说过,去做什么?」

「你装什么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太子苟且多日,再不回去,恐怕肚里都该有太子的种了!」

我皱了皱眉,心中极其厌恶:「你胡说些什么!是嫌自己舌头太长,想被我揪下来卤成下酒菜吗?」

施靖竹向护卫身后躲了躲,嘴里吐出的话却越来越不堪。

「哼,装什么清高,原本你这种卑贱女子,太子爷把你当个猫儿狗儿的,上手玩弄两天,至多养作个外室也就罢了。

「可谁知道你使了什么狐媚妖术,竟叫太子求我亲自接你回府,还要抬作侍妾,真是不成体统。

「若非太子苦苦哀求,你以为我会给你这般天大的体面!

「罢了,也别收拾什么东西了,你平日的吃穿用度,哪能及得上我东宫的规格,带过去也只是扔出去施舍给乞丐。

「就这么跟我走吧,等回了府,少不得我好好教教你规矩!

「对了,走之前还有一事,今日我已带来了传功丹。你非要入东宫不可,我也大人大量,容了你。只是走之前,你必须服了这传功丹,将内外功法尽数传于我身!

「不然,东宫的门你摸都别想摸一下!」

施靖竹说到此处,那一脸快意的模样,仿佛我已经是她手中任意肆虐的卑贱奴隶。

13

我一跃而起,飞到我家屋顶的飞檐之上,居高临下地扫了这一行人一眼。

然后,放声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简直无法呼吸。

这两公婆,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那逼仄无趣的东宫,吃人般的地狱,当我还挤破脑袋想去那种破地方?

施靖竹被我笑得更是气恼万分。

「狐媚妖女,随你笑,多笑几声,等回了东宫,就没这么多笑的机会了!」

她眉梢眼角间的狠厉,令我忍不住回想起上一世的歹毒行径。

我随即止住笑容,瞳孔逐渐收紧。

将房顶一片青瓦撵成一把小石子,灌注内力,伸手射了出去。

施靖竹身边护卫见我出手,个个闻风而动,严密护住自己主人的周身各处。

而她身后,更是有一名身材修长的青衣女子,如疾风闪电般拔剑出鞘。

一阵凌厉剑光舞过,我散出去的碎石子,被加了力道反射回来。

我闪身躲避,也只避开要害,脸颊上竟被石子刮出一条血痕,还削去一缕发丝。

14

施靖竹见状,不禁跳起来拍手大笑。

「哈哈哈,好奴婢,不愧是师兄给我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苍时雨,你功夫也不过如此,在真正高手面前,也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青霜见我受辱,放下手中搬运的镖货,也跳上屋顶来护住我。

「云离,给我上去,先划烂她的脸,再取了她的首级!」

那青衣女子却岿然不动,低沉的声音说道:「江师兄只让我护你性命,其他事却不叫我管。」

说罢便冷冷退到一边,不再理会施靖竹。

施靖竹仍旧气急败坏对着那云离发号施令,我趁机和青霜退到了正厅房门之内。

青霜对着门外众人,甩手撒出一把白烟。

一群人,包括施靖竹在内,顿时感觉到呼吸滞涩,胸口沉闷,舌根发麻,再不敢轻举妄动。

青霜高声道:「快滚回去,每人寻上一斤童子尿大口喝下去,此毒可尽解。否则,不出三日必会筋脉寸断而死!」

青霜向来在研制毒药之事上颇有天分。

上一世,我嫌毒药非磊落之物,禁止她继续钻研。

可重生回来,想到我前世着了施靖竹的道,便鼎力支持青霜研毒制毒。

如今看来,以毒攻毒,叫这帮人抢着喝尿,实在是痛快!

一群人听闻后乱作一团,闹哄哄地护着施靖竹落荒而逃。

15

当夜,太子府邸的房门上,被一把青刃匕首扎上了一封信。

信中是我与他的诀别之语,另附上我被施靖竹手下削断的一缕青丝。

【太子妃将时雨视为不守贞洁之人,又时时想取时雨性命,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时雨与殿下缘浅,无福陪伴陛下左右,此后便如同这缕断发,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天亮后,我郑重对爹爹嘱托了几件事,便带着青霜离开了家。

在皇城​​‌​‌‍‌‌‌‍‍​‌‍‍‍‍​‌‍‍‍‍​‌‌‍‍‍​‍‍‍‌‌​‍‌‌‌‌​‌‌‌‌‍​‍‍‌‌‌​‍‍‍‍‌​‍‌‌‌‌​‍‌‌‌‍​‍‍‌‌‌​‌‌‌‍‍​‍‍‍‍‌​‌‌‌‌‍​‍‍‍‍‍​‌‌‌‌‌​‍‍‍‌‌​‌‌‌‌‌​‌‌‌‌‍​‍‌‌‌‍​‌‍‍‍‍​‌‌‌‌‌​‍‍‍‍‌​‍‍‍‍‍​‌‌‌‌‍​‍‍‍‍‌​‍‌‌‌‌​‍‍‌‌‌​‌‌‌‌‌​‍‍‍‌‌​​‌​‌‍根脚下,寻一处小院悄悄住了下来,以方便我行事。

不过十日,镖局的小师弟风尘仆仆来小院寻我,一脸焦急地带来一个消息。

「大师姐,果然如你所料,咱们镖局,被赤羽军带人来查封了!

「他们,他们竟然说,你与什么前朝废王勾连,意欲谋反,正四处搜捕你呢。

「师姐,你可千万别乱逛,这几日都不能露面!」

赤羽军向来只负责征战沙场,抵御外敌,搜捕罪犯可不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如今这事,和施靖竹的父亲,手握军权赤羽军首领施旺德,决计脱不了干系。

16

我安抚了下心焦的小师弟。

幸而爹爹听了我的话,早带了镖局众人回了他当年学艺的砚池山躲避。

只留下最机灵的小师弟隐匿在周围查探消息。

施将军带人前去捉拿时,镖局和京郊老宅已经人去楼空。

而他们却掘地三尺,甚至打开了我们藏匿重要镖货的密室,将其洗劫一空。

满京城里贴满了我镖局诸人的画像,赤羽军在城郊到处搜捕。

却没人想到,我竟然就躲在离往皇城运送米肉蔬菜的角门,不过几百米远的地方。

然而,他们更加想不到的是,当天入夜,我却与青霜来到皇城外,向一队夜间巡防步兵的头目「投案自首」。

首领带着一小队人马,听闻是我主动送上门来的苍月镖局苍时雨,眼中都迸发出贪婪的精光。

「大将军有令,若得遇此女,必先让她尝尝苦头,再带去给大将军审问,兄弟们,上啊!」

眼瞅着他们就要用那脏兮兮的大手往我胸前抓过来。

不等我出手,青霜抢先射出去一把透骨钉,几人被射中后,立时浑身麻痒,倒地痛苦呻吟。

只留了个看起来老实些的年迈兵丁,命他在前方引路。

「姐姐,大不了咱们游历江湖去。区区梁国一个太子,可抓不着咱们,干嘛要跟他们走。」

青霜踹了踹地上的男人,不解地问道。

我拍了拍她的手:「乖孩子,还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若做得好,往后还有的是好戏看呢。」

青霜顿时来了精神,欢喜雀跃着随我一同往里走。

我二人所到之处,是处在皇宫一角一处空旷之地不起眼的房舍。

进屋后,先是瞧见祁钰与施靖竹二人在堂前并肩而立。

旁边另坐着一位身穿铁甲的中年男子,满脸虬须,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想必就是威震天下的赤羽军首领将军施明德。

他并不正眼看我,而是扭头向着施靖竹道:

「乖女,这就是把你打伤,还意欲和你抢太子的女子吗?」

施靖竹万分委屈地点点头。

「你呀,平时就柔顺得像个小兔儿一般,难怪叫人欺负。

「爹爹教过你多少次了,平日里御下,千万不可过于心慈手软。

「今日爹爹便叫你学着,对待坏人,到底该拿出什么样的雷霆手段!」

这施靖竹卑鄙顽劣,草菅人命,可在自己父亲眼中,竟然还是个柔弱小白兔。

可见这家人,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17

施明德转过头来,猛地一拍手边案几,那实木小桌登时裂开几条缝隙。

「苍时雨!苍月镖局勾结前朝废王,借押镖之名为其运送逆谋所需军资,如此大罪,当诛九族!」

我挑了挑眉:「怎么施将军平日里判断军机,也是这样随心所欲的吗?连点证据都没有,随口就诛我九族?」

施明德早等我这话,随手一挥,一名兵丁捧出一只有我家镖局封条的精致小箱来。

施明德拎起箱子,底部正是前朝国号【金字的雕刻印鉴。

「既然想要证据,那我就要问问,这金氏印鉴,为何会出现在你家护镖货物的箱子上?」

施靖竹也在一旁附和:「妖女,证据确凿,你再狡辩又有何用!通敌叛国,就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给我把这妖女就地诛杀!」

此令一下,房屋周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之音。

青霜有些紧张:「姐姐,我们好像被包围了,我用毒针射晕他们,你快点跑!」

但我刚进屋来时,早已暗中探查四周。

此屋窗户早被封死,房门在我们进入后也已被禁闭。

况且在祁钰他们二人背后,那名叫云离的女子,正在暗处握着剑蓄势待发。

施靖竹眯着眼睛,满脸快意:

「哼,臭丫头,你尽管射,我们大不了就多喝些童子尿。

「可门外围着我赤羽军精锐,有三千人之众,顷刻间就会将你们二人斩成肉泥!

「即便你武功盖世,今日也是插翅难飞!」

祁钰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望向我的眼神皆是惋惜。

可说出口的话却令我几欲作呕。

「苍姑娘,我早劝你勿要百般纠缠于我,我与阿竹恩爱甚笃,又怎能收你做侍妾呢?万分不妥。

「如今沦落如此境地,也算是咎由自取,真是可惜,可惜啊。」

他不住地摇头叹息,仿佛一个心爱的物件,马上就要被摔个粉碎。

18

我心中盘算了下,时间也差不多,便也懒得再和他们废话。

只是自顾自地搬了两把椅子,叫青霜和我一同坐下。

「站累了吧霜儿,快坐下歇会儿,一会还有好戏看呢。」

几人一听,神情各异,却带着同样嗤之以鼻的轻蔑。

施明德再也按捺不住,一声令下。

房门打开,屋外兵将呼和着鱼贯而入,迅速结成阵法。

此阵颇为讲究,阵眼直冲着我的各处要害,和寻常兵家阵法不同,想必是受了高人指点。

眼见人群举起刀剑,向着我直冲而来。

施明德与施靖竹父女二人均是踌躇满志,高昂着头,等着看我血溅当场、身首异处的惨状。

我一剑劈倒为首几人,拉着青霜一跃而起,飞上屋顶房梁。

又用内力震穿房顶,破瓦而出,在屋檐上暂时容身。

环视四周才发现,这间屋子已经被密密麻麻赤羽军将士包围。

而这屋子周围,也并无他处可以落脚。

青霜鼻尖冒出了汗珠:「姐姐,此处不好逃脱,这些人若要把我们围死在此处,可怎么办呢?」

我却稳住她:「霜儿不急,马上就会有转机了,别忘了,还有交给你的任务要去办呢。」

话音未落,屋前稍远处的赤羽军众人,竟然成片跪倒在地。

往远处望去,一行人驾着黄顶仪仗,正从大门朝此偏殿徐徐行来。

19

「圣上驾到!」

随着内侍高呼,屋内几人均是面色骤变,随后连忙迎上前去。

「父皇,这么晚了,您若有事吩咐,只命人来传孩儿去承宇殿便是,何必劳动御体呢?」

这位精干严苛、为人刚毅的帝王略略环视了一下四周。

「朕听闻,你和施将军联手,追捕到了前朝废王的线索,当然要过来瞧瞧了。

「这便是废王的线索?」

他指了指堂前歪倒在地的小箱。

施明德上前回禀:

「回陛下,这是京城苍月镖局运往北戎的货物,听闻当中藏有北戎山龙脉藏宝图。

「金氏废王藏匿北戎,这苍月镖局替废王寻来藏宝图,又以押镖名义运往北戎,必是和废王勾结,意图谋反!」

「哦?」皇帝眯了眯眼,「打开来,给朕瞧瞧。」

「这……这箱子上了工匠特制的阴阳锁,臣还没有找到法子打开。」

「施将军,既然打不开,如何就认定,这箱子里定然就是天下图谋的北戎山藏宝图呢?」

我从屋顶纵身跃下,高声质问道。

说罢,走上前去,用内力催动阴阳锁。

随着几下机栝转动之声,箱子赫然打开,我随后捧着箱子交于皇帝身边的内侍。

那箱中可不是什么藏宝图,而是一摞摞书信。

皇帝面色看着却并不十分诧异,冷着脸命内侍将信中内容高声读出来。

这一封封信笺,竟然都是太子与施明德身边副将往来的密信。

信中所述,太子命副将勾结外敌,向施明德谎报军机,只为令施明德作战失利,从而军权旁落。

如此,太子便不必畏于自己岳父的权势,而副将亦可独揽军中大权。

而信中另外披露,施明德中了副将与敌国圈套,所谓「大胜西凉」,实则是耗费五万大军,却只剿灭了敌国一支八千人的精锐。

说是「大胜」,实在是言过其实,谎报军功。

由此,皇帝震怒,当场颁布诏令。

赤羽军副将延误军机勾结外敌,致军队损失惨重,判车裂之刑。

施明德伪造军功,用人不察,削去赤羽军大将之职,贬为随州守将。

而自己一手带大,倾注无数心血的太子,则废黜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即刻圈禁宗人府,无诏永不得出。

20

这一屋子人,一顿饭工夫前,还在兴高采烈地想着如何碾死我这只蝼蚁。

转瞬间,情势竟然急转直下,个个都成了戴罪之人。

太子和施明德一人抱着老皇帝的一条腿,俱是声泪俱下地求情诉苦。

太子妃也伏在地上,声称腹中已有皇家血脉,以求打动皇帝恻隐之心。

人人都争取先缓和了眼下情势,日后好另有图谋。

到底一个是寄予厚望的亲生孩儿,另一个是共同出生入死的手下良将。

老皇帝似有不忍之色,仿佛动了从轻处罚的心思。

可就在屋里乱作一团之时,只听门外炸雷般的一声巨响,霎时间地动山摇。

屋顶上的琉璃瓦片伴着泥块灰尘,扑棱棱地往下掉。

侍卫大惊失色,赶紧挡在皇帝跟前实施保护。

屋舍似要坍塌,一群人慌乱地护着皇帝逃出门外。

抬头一看,竟发现东宫的西南角竟燃起了冲天火光。

皇帝暴怒着叫人赶紧去探查究竟是何原因。

我却躲在人群中的暗处握紧了拳头。

直到在奔忙的人群中看见偷偷潜了回来的青霜,才兀自勾起嘴角。

看来,交给青霜的任务,她完成得极其漂亮。

不多一会儿,几名守在殿外的侍卫,押着一个被炸得浑身焦黑、皮肉翻卷的男人跪在殿前。

其中一人向皇帝回禀道:「禀告皇上,此人是太子殿下门下幕僚。在后院研制雷火炸药,一时失手引燃,引得如此动乱,令皇上受惊了。」

这就是前世为太子研制雷火弹,将我爹爹炸得不成人样的那个幕僚。

而这一世,爹爹正在砚池山与从前的师兄弟喝酒耍剑,当然不会被这奸人所害。

而此人会是何种下场,可就不一定了。

这时,又有小太监匆匆赶来禀告皇帝:「陛下,刚才的爆炸震塌了宫里几处殿宇,太后和其他娘娘们倒是未曾受伤,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灵妃娘娘在太庙为太后祈福,竟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中,不幸薨逝了!」

21

皇帝一向宠爱灵妃。

闻此噩耗,他一时间愣住,身体轻微晃动,好像立时就要晕过去。

经太医救治稍稍缓和后,他转身拔起身边侍卫的佩剑,对准那研制雷火弹之人的心窝,狠狠刺了个对穿。

而后又对着他气绝的焦尸,来回劈砍数次用以泄愤。

还记得前世我死前,施靖竹曾告诉我,此人受太子举荐,入仕做官,春风得意。

如今惨死,实在是罪有应得。

可他只不过是这局棋的小小一环罢了。

真正的两个罪魁祸首,正在无限惶恐地跪在地上,卑躬屈膝地邦邦叩头。

尤其是跟着皇帝赶到那因房舍坍塌被火烛引燃的太庙,见到老皇帝悲痛欲绝的神情时。

祁钰已经脸色青白,两股战战,再也说不出求饶的话语。

22

老皇帝面对这滔天火海,终于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被侍卫和太医们护送着回了宫。

御林军上前来押送祁钰前往宗人府圈禁。

他万念俱灰地伏在地上,任由那些人将他拖走。

施明德扶起自己宝贝女儿,朝地上丧家之犬一般的祁钰猛啐一口。

「卖国求荣的玩意儿,你不配做我女婿!」

说罢就要将神情迷惘的施靖竹带走。

我却出声提醒:

「从前皇子圈禁,可都是一家老小禁在一处,怎么太子妃与太子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难吗?

「太子妃有了皇家血脉,来日小皇孙出生,引得圣上动了那恻隐之心,放殿下出来,也说不定呢。」

祁钰听闻,突然挣扎着直起身子来,眼中又迸发出精光。

「阿竹,我只剩你了,你一定会陪我一起去,对不对?

「你放心,你有身孕了,只要你肚里的孩子生下来,父皇念及皇家血脉,一定会复立我为太子的,到时候你还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施靖竹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眼神中十分犹豫。

「钰哥哥,你想纳新人的时候,恨不得把我踢得远远的,如今自己要去宗人府吃苦,倒是又想起我了?你对我,究竟能有几分真心?」

「阿竹,阿竹!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被外面那些狐狸精蒙蔽了双眼,你才是我心尖上的最爱啊!

「你难道忘了?从前我对你如何百依百顺?

「你不喜我的侍女,我将她划花了脸扔进青楼。你爱舞刀弄枪,我寻来几十口人供你当活靶子任意打杀。我都是为了你,才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啊!

「难道你就忍心只让我一个人遭报应?阿竹,不要丢下我一人,好不好?」

这般连哄骗带威胁的疯言疯语,反而令施靖竹红了眼眶,终于放开了父亲的手。

「爹爹,钰哥哥说得没错,我与他是阎王爷捆在一起的人,我们分不开的。女儿不孝,愿父亲此后万事安康,您只当没我这么个女儿吧!」

祁钰见施靖竹要跟自己走,不禁重新振奋起精神,几乎伏在地上对她感恩戴德。

而他见我站立在旁,为了向施靖竹表明忠心,竟爬到我跟前,紧紧拽住我的裙角。

「都怪你这妖女勾引我!我对你只是一时新鲜,你以后万勿纠缠于我,我心里只有阿竹!

「你赶紧跪下给阿竹谢罪,然后自毁容貌,再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不许再肖想于我!」

我咽了咽口水,才压住心中想要呕吐的感觉。

「祁钰,你恶不恶心,给我松开。」

我冰冷的警告声,他却置若罔闻。

于是,我只好伸手将他抓我的脏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

他嘴里原本还是咒骂我的脏污言语。

可当我将他手指翻转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时,伴随而来的,是熟悉的骨骼碎裂声音。

他的咒骂声也骤然转为了惨叫。

施靖竹见到他狼狈失态的模样,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好。

即便她暂时选择了站在祁钰这边。

可一个男人被人碾压在地时展现的万般丑态。

足以令一个崇拜爱慕他的女人心生动摇。

23

事后,成功从皇宫脱身的灵妃握住我的手向我道谢。

「好姑娘,那皇帝对我严防死守,若不是你相助,我要顺利逃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前辈言重了,还是您运筹帷幄,利用皇帝疑心,透露祁钰与副将苟且的证据,才让我能将他打得再无翻身之日。」

经过一番畅谈,我才得知,灵妃名唤岳灵,是天莲教圣女。

这天莲教乃是北疆教派,行事神秘,亦正亦邪,几百年间却总与中原皇室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当今皇帝称帝,亦是受了天莲教的鼎力支持。

而岳灵是教中左护法之女,被留在宫中,说是为皇帝妃嫔,实则既是人质,也是天莲教的内应。

皇帝宠爱祁钰母亲,想传位给纨绔无能的祁钰,惹了天莲教不喜,欲接回圣女,重立王朝。

皇帝自然不愿放弃手中江山,便硬是将岳灵禁在宫中,与天莲教撕破了脸。

我利用祁钰带我入宫游玩的机会,和这位圣女接上了头,又通过向皇宫运送的蔬菜瓜果,与她互通消息。

最终成功演绎了这么一出大戏,也令我二人各得所需,功成身退。

天莲教教规,圣女不授武功。我有些担心:「此处还是梁国境内,岳前辈要长途跋涉回北疆,怕是危险,不如我护送您回去。」

岳灵却摆了摆手,微微一笑。

阴暗处,一个迅捷修长的身影闪身而出,跟在岳灵身后。

竟然是云离!

可她为何从前会保护施靖竹?

岳灵很快解开了我的疑惑,也带给我一个极有价值的线索:

「天莲教和皇帝关系尚佳之时,曾派施靖竹在教中学过武艺,拜了教中右护法商众隐为师。

「她学武时不甚用心,却与商众隐的大弟子江行渊朝夕相处,出入间形影不离,如同一对亲密爱侣。

「可施靖竹到底是高门贵女,最终还是选了身居高位的当朝太子。

「江行渊对此颇为不忿,自那以后到处欺骗玩弄官家小姐,诱人私奔后买入青楼楚馆。

「前阵子,施靖竹向江行渊求助说自己被人欺侮,他就派了云离来贴身保护施靖竹。

「江行渊品行不端,前些日子已被右护法逐出天莲教,云离自然也不必再听候他的差遣。」

24

不日,宫中传出消息,皇帝垂怜施靖竹腹中皇家血脉,已经将二人放出宗人府,令其在京中的一所宅邸圈禁。

京中盛传,祁钰很快就会靠施靖竹腹中胎儿翻身,重回太子之位。

这日,月黑风高,正是个取人性命的好时候。

我驭风而行,不消一刻就来到二人被圈禁的院中。

从前太子身边成群结队伺候的人,如今却寥寥无几,一片萧条荒凉。

施靖竹听见窗外有响动,迫不及待地推开窗子,轻声呼喊:「师兄?是你吗?祁钰已经睡熟了。」

可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我,不禁一阵瑟缩。

「怎么……怎么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你在等别人吗?」

「这里不欢迎你,不要再来纠缠钰哥哥了!」

「我不是来找他,是来找你。」

「找我?」

「是,今晚,我就是来取走你性命!」

我瞬间长剑出鞘,直攻施靖竹面门。

眼看剑鞘就要触及到她的眉心。

却只听「当啷」一声,一柄短刀将我手中长剑震荡而出。

我顿时虎口发麻,被力道反噬,跌落在地。

25

施靖竹由先前的惊恐,随即转为满脸得意的喜色。

「苍时雨,凭你也想杀我?得先看看我师兄同不同意。」

我两世对施靖竹恨之入骨,如何能忍,立刻蹬地站起,再向她挥剑而去。

却有一名白衣男子,从屋檐上飞跃而下,提剑刺向我身侧。

几招下来,竟被他刺中胁下,顿时从空中跌落,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裙。

施靖竹兴奋拍手笑道:「师兄好厉害,几下就把这贱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那男子急急赶到施靖竹身边:「竹儿,可有受伤,快让我瞧瞧。」

一边说,一边处处翻看ťū́₇施靖竹衣裙下,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身子。

祁钰被惊醒,也匆匆赶来施靖竹身边,却也不忘对动手动脚的江行渊侧目而视。

我故意装作伤重呻吟,其实却乘他们不备挪到了三人身侧。

随后迅速射出一把青霜给我的独门暗器雪魄针。

江行渊听见暗器之音,本能地要躲开。

可他瞧见几枚银针射向施靖竹,连忙翻腾挪转,以高大身躯挡在了施靖竹身前。

可祁钰,却是连忙将施靖竹当作护甲,蹲下身子躲在她的身后。

施靖竹没受一点伤,江行渊却到底没能躲开,被我毒针射中。

他顿时浑身脱力,却还用手中重剑撑地,护在施靖竹身前:「你若敢伤我师妹,我一定叫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我见他如此决绝,自己又受伤不轻,不禁显露出一丝惧意,最后护住自己伤口,提气飞身跳上屋檐。

但其实,我只不过躲在了飞檐高处的背阴面悄悄观望。

祁钰被吓得面色发白,嘴上不住埋怨施靖竹:

「阿竹,那妖女得不到我,就总想要我性命,你为什么非要惹她!你给我惹的事还不够多吗!

「如今你父亲不过一城守将,你若还似这般性子,日后待我复位,也该贬你为侧妃,好好磨磨你这性子——」

施靖竹向左边看了看中毒脱力,勉力半跪在地上还护着她的江行渊。

又望了望右边满腹牢骚、一脸不耐的祁钰。

深吸一口气,决绝地捡起地上的短刀。

随着贯穿血肉的黏腻之音,祁钰那令人烦躁的抱怨声,戛然而止。

曾经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梁国太子,就这么死在了自己当初无限娇纵的爱妃手上。

26

施靖竹满脸厌恶地将祁钰尸首推倒在一边。

转头哭着抱住江行渊:

「师兄,我当初嫁给祁钰,伤透了你的心,可你……你毕竟出身低微,和我堂堂赤羽军大将独女并不相配。

「可这次,你为了护着我竟然以身为我挡住暗器身中剧毒,我……我若是还如从前那般铁石心肠,岂不是不配为人!」

「竹儿,师兄没事,这不是要命的毒药,我只是,只是怕你和肚里的孩子受不住。你放心,我救你全然出于爱护你之心意,绝不谋求回报,你千万无须为了报恩而——」

江行渊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什么东西堵上。

而后,剩下的便是啧啧作响的淫靡之音,不堪入耳。

我虽然心中感觉恶心,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掀开屋顶的一片瓦,我拿出青霜给我的竹筒,往里吹入了丝丝浓烟。

这催情助兴的好东西,一定能给他们二人一个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洞房花烛夜。

而此时,皇宫内苑,岳灵留下的内应,正将祁钰在府中被施靖竹奸夫诛杀的消息,传往宫廷的各个角落。

皇帝当夜便派了上千禁卫军,誓要将施靖竹和她的奸夫千刀万剐。

几日后,传来消息,江行渊带着施靖竹浴血厮杀,被禁军首领砍断一条腿,射瞎了一只眼。

但最终竟还是侥幸逃脱了。

青霜气恼得不得了:「这施靖竹真是狗屎运,都这样了,还能靠男人死里逃生。」

我笑着抚了抚她一头乌发:「霜儿莫急,你当江行渊是什么好男人?我们且看着吧。」

当一个人死里逃生后,却发现自己坠入的是求死不能的万丈深渊。

那才叫真正的绝望。

27

春日暖意散尽,一转眼,便是六月酷暑。

自从与岳灵相交,从前镖局一直难以攻克的西北运路,突然门户大开,生意蒸蒸日上,忙得众人脚不沾地。

这日,我和青霜与镖局兄弟们一同押送一批货物北上。

护镖路上多有不便,我们便扮作男装上路。

行至塞上江南,大漠中竟有此般旖旎风光,正是人间天堂一般。

安置好镖货,青霜吵着要去城中游玩一番。

西坊集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人群正兴致高昂地挤着涌去一处。

青霜最爱凑热闹,拉着我往人群中挤。

待看到那台上的旌旗,我突然有些出神。

那红锦缎的旗子上,绣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

而台上站着的,却是穿着轻薄纱衣的六七名女子,正妩媚妖艳地在台上展示自己的曼妙身躯。

这都是女孩看上去都有功夫在身,想必是为了谋生,与人合作的骗局, 无甚意思。

我本欲叫青霜一起离开。

可台上一个目光呆滞、动作僵硬的女子, 却吸引了我的目光。

即便是劣质脂粉的浓妆艳抹,也未曾掩盖住我至死都不会忘记的那张脸。

是施靖竹!

台边敲锣打鼓的,正是那一袭白衣,却断腿瞎眼, 一脸市侩的江行渊。

「各位乡亲们,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 我这五位义妹比武招亲,个顶个的水灵美人儿。

「只要交上纹银一两, 便能上台参加打擂。若是打赢的, 可以从五位妹子中领走一人,带回去做媳妇儿!」

「那打输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给退钱吗?」有好事者问道。

「钱嘛,自然是不退了,不过也有其他妙处!」

说罢, 江行渊将施靖竹拉出来,像贩卖牲畜一般摆弄她的身子, 向台下展示。

「若打输了, 就可将我这义妹领走一晚, 任君享受。当个一夜新郎, 也不亏对不对?」

台下无论是粗俗市侩的贩夫走卒, 还是满眼淫光的地痞无赖。

听闻此话纷纷心动不已, 掏出银子拍给江行渊,就要爬上台去。

江行渊在那招呼犹豫的人群:「诸位放心,只要交了银子,打输了也能做我妹子的一夜新郎,大家别抢,来我这登记入册,一个一个来。」

已经爬到台上的男人色眯眯地对台上女孩子上下其手。

对施靖竹感兴趣的, 更是些只想花钱买上一夜风流的年老体弱者, 那眼中的贪婪和欲望, 却是比其他几个女子身边之人更甚几倍。

青霜也认出了施靖竹, 忍不住叫了出来:「姐姐,是施……」

施靖竹竟然在杂乱的人群中捕捉到了她的话语, 抬头望过来。

见到我的瞬间, 她原本已经毫无光彩的眼神里,迸发出一丝光芒。

「苍小姐,救救我!」她忍不住拨开身边那群臭烘烘的男人,冲我大喊起来。

擂台旁,江行渊安排的魁梧打手, 目露凶光冲我质问道:「怎么小哥,你们认识?」

又是比武招亲,可这次, 时移事改, 当初折辱我的人,终于也尝到了反噬的恶果。

我捋了捋嘴边的假胡须,向护卫耸耸肩:「不认识,认错人了。」

说完此话, 那施靖竹的眼睛又恢复成了一潭死水的模样。

我和青霜挤出人群的时候,正赶上夕阳西下。

一轮红日倒映在绿洲湖面的波澜,美得令人心惊。

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美景等着我去观赏游玩。

只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施靖竹。

在她残余的如炼狱般的后半生中。

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全文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