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说你青春里的遗憾吗?
说说我唯一的一次早恋吧。
那是高中时班上的一个女生,不同别人,身上有三奇。
第一奇,长相很好看,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被吸引的美,一度被评为班花。
第二奇,她愿意和所有人玩,无论性别,无论风评。却一直保持最后的底线,仅止于朋友,从未接受任何人的表白。
第三奇,她的成绩很烂。
烂到什么地步呢?每次考试成绩下来,从最后一个名字往上看,不用看到第二个,倒数第一就是她。
雷打不动。
是的,她从不学习。
有人传言,说她是家里人托了关系才来我们学校的,她听了浅浅的笑,也不恼。
班上有男生很皮,有时候揶揄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说有,问她是谁她又不肯说。
但我有感觉,她在看我。
不过这些在我眼里都是无所谓的,毕竟我的成绩是班上第一,在当时的我眼中所有成绩不如自己的人都是菜鸡,无论长相如何,从第二往下,一直到她,都是。
无一例外。
我不愿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原因很朴素:我觉得我们以后注定了不是一路人,我的目标只有清华北大。
当然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对我的善意,比如每一次给我发练习册的都是她,每一次我改下的错题都会被她暗地里研究很长时间,抽时间和我讨论,她确实不学习,每次也只会找一些相同的题目来问我,我问她哪里不会的时候她又答不上来。
当然每次还是细心教给她,可以感觉得到她在用心学,她也是班上我唯一一个愿意温柔说话的人。
我曾以为我的高中绝没有早恋这种东西。
直到那天暴雨。
那是高一的深秋,晚上八九点晚自习的时候就开始下暴雨,天气太冷,没一会暴雨就转了冰雹。
晚上放学,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宿舍,本来就不知道今天会有冰雹,也没多少人带伞,我平时太高傲和同学们也合不来,更没人借我。
人快走光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冰雹,拎起大衣盖在头顶,大喝一声:“贼老天有本事砸死你爷爷!”然后冲了出去。
然而十秒后,我被砸的鼻青脸肿,又退了回来。
行行行,我认怂。果然老天爷才是爹。
然后就听见背后噗哧一声。
是她。
我当时心里一凉,完了,最丢人的时候被发现了,这以后没有背着人的事儿了。
我还在想怎么补救,她温柔的笑了,扬了扬手里的伞:“我有伞,来一起走吧。”
“不行,我不能用你的伞。”我坚持不用,一方面是自尊心不想用女孩子的东西,另一方面不想让别的同学看见多想。
“哦。”然后她居然真就再也没坚持,蹲了下来,双手托腮,睁着漂亮的眼睛看我:“那你冲出去吧,我给你数数。你要是再撑不过十秒可别怪我看不起你。”
我怒从心头起,连冲七八次。
当然,很是挨了七八顿狠的。
等我再想冲的时候,头上多了一把伞。
她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乖,看路。”
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在我耳边温热的呼吸。
那一瞬间,我脸红了。
这一路走起来很安稳。
雨伞下仿佛一个封闭的空间,雨幕就是天然的帘子,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远处的视线。我能听到的就是雨伞被打击的噼啪声和彼此平稳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时间变得慢了起来,我可以感觉得到她略微加速的气息,握着伞冰凉的手指,还有不敢看我的目光。
然而路途毕竟没有多长。
女生宿舍很快就到了,她站在屋檐下把伞递给我,我才惊觉她大半身子都被打湿了。
原来伞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大。
她把伞递给我,觉察到我的目光,摇摇头,还是笑的:“无妨。”
从那以后,我和她的关系开始升温起来。
我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上课的时候忍不住偷看她,下课的时候去帮她接上热水,迎接班上每一个人暧昧的目光,以及老师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我是班上第一。
连年级主任看了我都得笑而不语。
班主任试着找我谈了一下,我丢下军令状:考不上清华北大,不要分文奖学金。
于是他也不说话了。
总以为感情的触发要有一个时间点。可能是月黑风高,也可能是天朗气清。总之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她也很漂亮。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我和她告白了。
她还是浅浅的笑,白色的裙摆扬起,牵了我的手。
我们一起翻墙去吃烤串,在网吧玩当时盛行的梦幻西游,我在前面莽,她在后面苟,从一开始的抓鬼让她防御,她乖乖听话,看着我对着马面疯狂输出,900、1200、1400,三刀横扫真的很帅。
“看我的大唐伤害高不高,帅不帅?”
“很帅”
这样的对话经常会出现在我们的队伍当中,那时候的组队聊天还很频繁,也没有秀恩爱这一说,经常会听到队友说:“哇哟~带妹组队,羡慕羡慕!”
当一个大唐带一个普陀山一起抓鬼,究竟还会出现那些尴尬的事情呢?那就好比是后来遇见野鬼或者牛头,我横扫过去,结果发现我比对面掉血都多,这时候她就会傲娇的出手表示:“大唐弟子也不过如此嘛”
那时候的我们组队真的很高兴,一些在现实中不能表达的感情在梦幻这个世界中肆意生长,我心里也是暗下决心,等到亲密度够了,我就要向她求婚。
当时在游戏里,所有最好的东西我都忍不住想要留给她,她也想留给我。推来推去,谁都不肯收,我就每次悄悄在她下线后偷偷上号,藏到她仓库里,那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将自己心爱糖果留给了自己喜欢的小女孩,虽然有些不舍,但却早已尝到了糖果的甜。
虽然早恋,但我有直觉,这也许就是恋爱最原始的样子。
然而恋爱不止有幸福,同样也有痛苦。
我清晰的记得给她讲题时,一道题讲七八遍她还在看函数图的样子。
记得语文作文的模板明明已经很清晰,但她一提笔就是记叙文,根本学不会任务驱动型的开头。
英语单词水准几乎停留在初中水平,几次让她和我一起背,每次抽查的时候总是开头的abandon,ability,再也没有了。
那年高三,我们第一次被老师分到了同桌。
记得已经秃顶的班主任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现在你们能坐在一起了。”
她还是每天有传不完的小纸条,每天看着我的眼里都有星星,可我却萌生了退意。在人生的岔路口我真的很自私,想到了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给我做饭的母亲,想到了风雨无阻送我上学的父亲,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我真的有开始回避跟她的感情,现在想想,我真的好下贱,想跟她拥有未来的人是我,率先退缩的人也是我,我很痛苦。
我很清楚,在每一个周五,她总会在放学的时候告诉我:“周六中午我在老地方等你,如果你周六要学习,我周日中午也在,好久没跟你一起组队做任务了,我最近偷偷藏了很多大五宝,有时间我们一起换了牌子挖宝图吧!”
我清楚,她是想让我休息,我太紧张了,以至于紧张到忘记考虑她的感受,爽约、爽约还是爽约,几乎每个周一早上她都会告诉我这周六日活动获得了什么,如数家珍。而我也是熟悉的台词:“哎呀,爸妈最近看的比较严,是在溜不出去了。”
然后尴尬的笑笑,我真是个该死的渣男。
记得一个星斗满天的夜晚,她和我并肩坐在操场上,歪头看我:
“哥哥,你说咱们能走到最后吗?”
我犹豫起来:“如果你高考能考到班上前三十,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从那以后她开始用心学习,但已经高三,时间太短了。
她的成绩开始提升,每次我鼓励她一定可以,但她一直在35左右徘徊,每次就差一点,但就是上不去。
很快,到了高考的那天。
七号从考场上走出来,她在校门口等我,拉着我去了我们城市最高的塔顶,夜晚,在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她大声许愿,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我问她你有把握前30吗,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有!”
“等你到了前三十,我请你吃大餐!”我说。
“好!”
我们约定第二天考完在这里见面,她说有礼物给我。
第二天考完,准备赴约之时,却鬼使神差停下了脚步。
我回了家。
心烦意乱使我不能打游戏,不能庆祝,甚至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七点,八点,九点。
在九点刚过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一个语音条。
“其实我早该明白你的心意的。”
“只是尚有幻想,觉得你不该如此绝情。”
哪怕最后一面,你不该骗一个女孩子的。
“既然哥哥不来,那我就把礼物唱给你听好啦!”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会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同桌的你。
我听到她带了哭腔,也有决绝。
我可以想象到她在那座塔顶,看着冰凉的屏幕唱歌的样子。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放完,忽然觉察了什么的急忙打电话过去,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我一次又一次去加,换了很多小号,疯狂的打电话,她再没同意过。甚至说在我奔向网吧想要通过梦幻寻找她身影的时候一切也都迟了,偶然间我打开我的仓库,密密麻麻的高级藏宝图,金刚定魂夜光珠,可能这就是她这一年周六日活动风雨无阻攒下来的吧?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终究为我的清高自私付出了代价。
再往后,同年九月,我如愿考上心仪的大学,老师发来贺电和奖学金但大喜的日子并没有欣喜。我知道,我心里永远失去了最明亮的一块。
我只是和班主任要来了成绩单,她考了560分,高考名次全班30,正正好好。
虽然不及我的名次,但足够她去个不错的二本,在我们这个小城市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从此衣食无忧。
但我依然很难过。
后来我知道,那晚她的伞也是借别人的,在那种天气舍下脸皮去求来的为数不多的伞,又顾忌我的自尊,专门等到了班上最后一个人离去。
后来我才记起,那日的天上下的是雨加冰雹,而她尚有大半身子还在伞外。
后来我曾模拟着走过冰雹天气的同样路程,每次都忍不住痛呼出声。
可我分明记得她直到分别,脸上还撑着笑。
没吭过一声。
……
毕竟好姑娘。
我不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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